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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粘稠的热浪裹挟着灰尘和汽车尾气的味道,从敞开的窗户汹涌而入,死死压在韩冰裸露的脊背上。汗珠争先恐后地钻出毛孔,沿着少年单薄却紧绷的肌肉线条蜿蜒而下,在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旧T恤后心洇开一片更深的灰色。他整个人几乎趴伏在狭窄出租屋那狭小、油腻的盥洗池下方,肩膀抵着冰冷潮湿的瓷砖墙,一只手用力扳着锈迹斑斑的水管接口扳手,另一只手摸索着试图将一段同样老旧、边缘有些龟裂的橡胶垫圈塞进渗水的缝隙里。每一次发力,脖颈和手臂的肌腱都清晰地绷起,喉结上下滚动,吞咽下混合着铁锈味和汗水的空气。
这间屋子不过十来个平方,是这栋老式筒子楼里最便宜的一间。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靠墙放着,床单是简单的灰格子,洗得发硬。一张掉漆严重的木桌充当书桌兼饭桌,上面放着一个插着充电线的老款智能手机,一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廉价塑料水杯,几本卷了边的高中旧教材整齐地摞在角落。唯一的电器是床头那台二手小风扇,正对着他工作的方向吃力地摇头,扇叶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发出嗡嗡的呻吟,吹过来的风也是温吞的,只勉强带起他额前汗湿的碎发。墙角堆着两个塑料收纳箱,就是他全部的家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水管锈蚀的金属气息和他身上汗水的微咸。
“啧…”
垫圈又一次滑脱,一小股水流带着压力呲在他脸上,冰凉刺骨。韩冰闭了闭眼,侧头蹭掉脸上的水渍,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膝盖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硌得生疼。三年了,从十六岁那个夏天,父母在剧烈的争吵中彻底撕破脸,各自拿着离婚证头也不回地投入所谓“新生活”开始,他就搬进了这里。学费、生活费、房租水电…所有压在肩上的重量,都靠他放学后和周末在快餐店、便利店、快递分拣点穿梭打工,一分一厘地攒出来。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不敢有丝毫停歇。他早已习惯了自己解决一切,无论是物理上的水管渗漏,还是生活里所有更巨大的窟窿。指望谁呢?那个号码早已成为空号的“父亲”?还是那个接通电话后永远充斥着婴儿啼哭和陌生男人催促声,只会说“冰冰啊,妈现在真没钱”的母亲?指望,是这世上最奢侈也最无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闷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像锤子敲在紧绷的鼓面上。
“韩冰!306韩冰!挂号信!”
门外传来房东王大爷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点不耐烦的嘶哑。这位房东兼看门人,嗓门永远比收房租时更洪亮。
韩冰的动作顿住了。挂号信?谁会给他寄挂号信?他心里掠过一丝微弱的疑惑,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他放下扳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长时间蜷缩让他的腰背一阵酸麻。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一条看不出本色的旧毛巾,胡乱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和水渍,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才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的王大爷穿着洗得发黄的白汗衫,手里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扇着蒲扇。楼道里更热,混杂着各家各户饭菜和垃圾的气味。
“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