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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团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坠入香炉深处,噗地一声轻响,落在冰冷的灰烬上。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小的白色坟冢。没有烟,没有火,只有那沙哑的诵经声,依旧低低地、持续地从禅堂门缝里流淌出来,与山风缠绕,漠然无视这角落里微小的祭奠。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5
泪悟禅心
清晨的微光,青灰而稀薄,如同稀释了的墨汁,缓慢地渗透过窗棂和庭院里古树的枝叶,吝啬地涂抹在斋堂粗糙的水泥地上。空气里弥漫着谷物蒸煮后特有的、踏实而微甜的香气,混合着木头桌椅经年累月吸附的、淡淡的油脂和抹布味道。长条木桌凳摆放得整整齐齐,空荡荡的斋堂里只有零星几个早起的香客,沉默地占据着角落,各自守着一碗粥,像守着一段不可言说的心事。
我缩在靠近门边最角落的一张长凳上。面前摆着一碗金黄的小米粥,稠厚的粥面凝着一层柔润的粥皮,热气丝丝缕缕地向上飘散。昨夜被揉皱又丢弃的笔记本,此刻正躺在脚边半开的背包里,像一个无声的嘲讽。我低着头,目光凝固在粥碗粗糙的陶釉边缘,仿佛那里刻着宇宙的奥秘。手指无意识地握着冰凉的木勺,却迟迟没有动作。晨光吝啬地爬进斋堂,勾勒出桌椅陈旧的轮廓,也照亮空气里悬浮的、微小的尘埃。它们无声地飞舞,像一场永不落幕的默剧。斋堂的寂静被放大了,只有极远处隐约传来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单调、重复,如同时间本身在行走。我坐在那里,身体里的某个部分似乎还停留在昨夜冰冷的石阶上,停留在那团被香灰覆盖的纸团上,停留在那与风同体的沙哑诵经声里。一种巨大的疲惫感,不是来自身体,而是来自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沉甸甸地压着肩胛骨,让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费力。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自身侧响起。我下意识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旧布袍的身影,无声地停在了我的桌边。袍子很宽大,遮住了身形,袖口磨损得起了毛边,颜色褪得近乎灰白。视线缓缓上移,对上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皮肤是深沉的古铜色,被山风和岁月刻下纵横交错的痕迹,松弛地覆盖着高耸的颧骨。嘴唇很薄,抿成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直线。然而,最令人心头一颤的是那双眼睛。眼白微微泛黄,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浑浊,但眼珠却异常清亮,像两枚深潭里浸润了千年的黑色石子,沉静、温和,没有任何波澜,却又仿佛能穿透所有表象,直抵人心深处那片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荒芜之地。那目光落在我脸上,没有审视,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慈悲的平静。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桌上那碗一口未动、热气渐消的粥。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斋堂里稀薄的晨光,飞舞的尘埃,远处单调的扫地声,都退到了极远的背景里。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双眼睛,和桌上这碗沉默的粥。
接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不高,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磨损感,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温润的石子,轻轻投入我死寂的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