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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成了祭品。
他们叫我烬,倒也算贴切。一把迟早被烧成灰烬的柴禾。青铜巨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如濒死叹息的轰响,最后一线来自人间界的浑浊天光被彻底掐灭。冰冷、潮湿、带着浓重铁锈与某种腐朽甜香的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沉重得令人窒息。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不是夜色的黑,是凝固的、没有一丝光能逃逸的绝对虚无,浓稠得几乎能触摸。脚下踩着的,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种冰冷滑腻、微微搏动着的活物般的表面,每一次落脚,都仿佛踏在一颗巨大而冰冷的心脏上。粘稠的寒意透过粗布鞋底,蛇一样蜿蜒向上,缠绕住我的脚踝、小腿,直往骨髓里钻。
死寂。只有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空旷得令人发疯的虚无中回荡,撞在无形的壁上又弹回耳膜,单调而惊心。
这是终焉之地。吞噬了无数像我一样祭品的巨口。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我的心脏,勒得它几乎停止跳动。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起来,咯咯作响,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尖叫着逃跑,可双腿却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身后是隔绝生死的青铜巨门,前方是未知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我能逃去哪里人间界早已没有我的位置。献祭的烙印,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在我的肩胛骨下,时刻提醒着我作为祭品的身份与终点。
他们把我推出来时,祭司那张涂满油彩的脸在火把下扭曲得像一张劣质的面具。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令人作呕的狂热和如释重负。去吧,孩子,为了族群的延续,这是无上的荣光!去侍奉神明!他嘶哑的嗓音里,满是虚伪的亢奋。那所谓的荣光,就是被送进这比地狱更黑暗的地方,成为某个未知存在的口中食粮。
族人们呢他们沉默地挤在远处,像一群被驱赶到悬崖边的羔羊。火光勾勒出他们麻木而恐惧的轮廓,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那里面或许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被选中的不是我。母亲……我甚至不敢去想她最后被拖走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父亲死死捂住她嘴时那双布满血丝、绝望到空洞的眼睛。那哭声,那眼神,此刻在这绝对的死寂里,反而被无限放大,比任何怪物都更狰狞地撕扯着我的神经。
寒意越来越重,带着一种奇异的湿滑感,仿佛无数冰冷的舌头在舔舐我的皮肤。我冻得牙齿打颤,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单薄的肩膀,粗布衣裙根本挡不住这渗入骨髓的阴冷。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缓缓蠕动。不是风,也不是活物移动的声音,更像是……这片空间本身在呼吸。一种低沉、缓慢、带着粘稠质感的咕噜声,从四面八方、从脚下、从头顶的虚无深处传来,如同沉眠巨兽的呓语。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淹没上来。我蜷缩起身体,徒劳地抵御着寒意和恐惧。意识开始模糊,冰冷的疲惫感攫住了四肢百骸。就这样结束吗像无数个被遗忘的名字一样,无声无息地融化在这片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