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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锐利、冰冷、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绪波动,像手术刀一样在她身上巡视。从她湿透的、廉价的、沾满了泥土和碎菜叶的旧外套,到同样肮脏的裤脚,再到那双几乎被泥水浸没的破烂运动鞋。视线最终凝固在她沾满污迹、发丝粘乱、被愤怒和绝望逼得微微抽搐的脸颊上。
那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仿佛她是一件被从沼泽中翻检出来的物品,需要被评估价值。一丝冰凉的、巨大的羞耻感和毫无防备的恐慌从尾椎骨猛地窜上脊椎,让她胃部骤然一阵紧缩痉挛。她下意识地想挺直那已经被生活压得习惯性微驼的腰背,这徒劳的动作却只让她此刻的姿态显得更加笨拙和可怜。雨点依旧无情地砸落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冰冷刺骨,这一次却像是带上了尖锐的嘲讽。
顾琛的目光在她那张写满狼狈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大约三四秒,那短短的一瞬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随即,他极其轻微地一偏头,仿佛只是对视线中的一片尘土感到一丝不悦。他身边一个穿着灰色呢大衣、气息精干的助理立刻上前半步,恭敬地俯身倾听。
顾琛的声音不高,穿透雨声和残存的嘈杂传到沈西洲耳边时,却清晰得可怕,冷得像淬过的冰锥:问那个干货摊主,沈记菜摊在哪儿。
助理迅速直起身,目光精准转向刚才被询问、早已手足无措的李婶。李婶显然也听到了这句清晰的问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敢置信地飞快瞥了沈西洲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一丝诡异的同情。然后她才颤抖着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了这通道尽头最混乱的中心点——指向了紧握着竹竿、如同泥塑木偶般僵在原地、成为了全场目光聚焦点的沈西洲。
那根指向她的枯瘦手指,在浑浊湿冷的空气里微微颤抖。顾琛的目光,顺着那根指路的、带着惶惑的手指,重新落回到沈西洲身上。他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种冷硬的、磐石般无法撼动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惊奇,仿佛她出现在这种地方,甚至沦为此刻这副惨烈争斗的模样,也是他庞大棋盘上一步早已推演过的落子。
他抬步。
锃亮昂贵的黑皮鞋毫无半分迟疑和犹豫,就那么踩着肮脏的积水和满地的菜叶垃圾,无视老王头震惊后愤怒扭曲的脸,无视所有摊贩惊疑不定、屏住呼吸的注视,径直走向她。每走一步,皮鞋踏破水洼的轻响,都像一枚小锤敲打在紧绷的鼓皮上,敲得人心头发颤。巨大的黑伞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严密地护着他滴水不沾的昂贵西装。雨水顺着伞沿哗啦啦流下,如同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的一道冰冷瀑布。
最终,他在她的摊位前站定,停在那几个盛放着蔫头耷脑、沾着泥污的土豆的破纸箱和那个被打翻的塑料矮凳旁。昂贵的皮鞋尖距离纸箱不到十公分,距离她那双泡在泥水里的破旧鞋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