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3/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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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里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灰败,我大概知道你想什么。觉得我没出息窝囊配不上更好的还是觉得我走的路都是错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厂区深处走去。那背影在昏暗的巷口被拉得很长,仿佛被抽走了脊梁,只剩下一个被生活反复捶打后、认命般的躯壳。
哥……不是的……我徒劳地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声音干涩微弱,瞬间被风吹散。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头,只是脊背似乎更佝偻了一些。冰冷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彻底淹没了我。我颓然靠在冰冷的砖墙上,滑坐在地。这一次,我连为你好的遮羞布都被他亲手撕得粉碎。我不仅没能改变什么,反而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我蜷缩在巷子冰冷的阴影里,像一只被彻底打败、无家可归的野狗。
5
雨夜诀别
时间,这个最冷酷的旁观者,裹挟着钢铁厂永不疲倦的轰鸣,碾过了一次又一次徒劳的挣扎。陈建国似乎彻底沉入了某种认命的深潭。他不再谈论任何关于未来、关于改变的话题。那本厚厚的《古文观止》和写满心事的笔记本,被他锁进了工具箱的最底层,落了灰。他像一颗真正沉默的螺丝钉,把自己更深地拧进了车间那巨大的、油腻的机器里。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生活只剩下最单调的循环。曾经眼中那种锐利的光,被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疲惫取代。他变得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指令,几乎不再主动和工友交流。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复杂得让我心碎——那里面有残留的兄弟情谊,有难以释怀的隔阂,还有一种让我无地自容的、无声的悲悯。仿佛他看透了我的徒劳和痛苦,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选择沉默。
这种沉默比任何责骂都更让我窒息。我像困在蛛网里的飞虫,每一次振翅都只是让束缚更紧。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日夜啃噬着我。我放弃了。在命运这堵厚重到令人绝望的铜墙铁壁面前,我这点来自未来的、自以为是的水滴,显得如此渺小可笑。也许,他注定就是那个碌碌无为的父亲,而我,注定是那个无法改写剧本的儿子。我开始学着像他一样沉默,像他一样,把自己埋进日复一日的、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里,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灵魂的剧痛。车间里的油污味、金属的冰冷触感、机器的永恒嘶吼……这一切构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笼,而我和他,都是里面的囚徒,各自舔舐着伤口。
又一个雨季来临。天空像是被戳破了的巨大水囊,连绵的阴雨淅淅沥沥下了快半个月。厂区低洼的地方积满了浑浊的泥水,道路泥泞不堪,踩上去噗嗤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铁锈味和泥土的腥气。
那天轮到陈建国和我去临近的配件厂拉一批急需的轴承。他推着厂里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破旧三轮板车,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旁边。雨水顺着破旧的雨披帽檐往下淌,模糊了视线。冰冷的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沉默像一块沉重的湿布,裹在我们两人之间。只有板车轱辘碾过泥泞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还有单调的雨声。
配件厂在几里地外,要穿过一段年久失修的城郊公路。路面坑洼遍布,积满了浑浊的雨水,像一个个隐藏的陷阱。天色越来越暗,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密集,砸在雨披上噼啪作响。车头那盏昏黄的小灯在雨幕中只能照出前方一小片模糊的光晕,能见度极低。
哥……这路……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看着前方黑洞洞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雨路,心中莫名地涌起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