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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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光线永远带着一种惨白的、被消毒水浸泡过的冷感。空气里那股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化学制剂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深处,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一小块冰。我停在那扇熟悉的病房门前,像被钉在原地,目光透过门上的小窗,无声地望进去。
顾淮深背对着门,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微微躬着背。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可此刻,那宽阔的肩膀却显出一种奇异的、小心翼翼的柔软。病床上躺着的人,林曦,我的双胞胎妹妹,在厚厚的白色被褥下显得格外纤弱。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顾淮深正用沾湿的棉球,极其轻柔地擦拭林曦放在被子外的手。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指尖都照顾得无比细致,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他的侧脸线条在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全神贯注的虔诚。水珠沾湿了林曦苍白的皮肤,又被他用干燥的棉签轻轻吸走。那专注的、近乎膜拜的姿态,像一把淬了冰的钝刀,缓慢地、反复地切割着我的心脏。
我下意识地蜷了蜷自己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指尖冰凉,和这走廊的温度一样。顾淮深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也从未用这样的指尖触碰过我。即使是在那些他需要我的血,针头刺入我皮肤的时刻,他的靠近也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的索取意味。
病房里传来顾淮深低沉的声音,模糊地透过门板,听不清具体字句,但那语调里的温柔,像一层厚厚的茧,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病床上的林曦,将门外的世界彻底隔绝。
我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自己的耳膜。走廊尽头巨大的玻璃窗外,是铅灰色的、压抑的冬日天空。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尖锐的抽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我下意识地按住上腹,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消毒水味的冰冷空气。这疼痛越来越频繁了,像阴魂不散的幽灵。喉咙深处也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回到那个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回声的家,我径直走向厨房。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整齐码放着一排排深红色的袋子——我的血浆。标签上打印着我的名字和日期,像某种等待被取用的商品。旁边冷藏格里,是张姨细心准备好的补血汤,用保温盅装着,温热的,散发着当归和红枣的气味。它们都是顾淮深命令准备的,为了确保他的血源质量。
我拿出一袋血,熟练地放进恒温袋。这动作做过太多次,早已刻进了肌肉记忆。明天,是林曦固定的输血日。顾淮深会亲自开车来接我去医院,像押送一件重要的货物。他会沉默地坐在我旁边,侧脸线条冷硬,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吝啬于给我一个眼神。只有在我抽完血,护士拔出针头,用棉球压住针眼时,他才会走过来。
他会俯下身,干燥微凉的唇,轻轻地印在我手腕内侧那新鲜的、微微渗血的针孔上。那短暂的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暖意,像黑暗中倏然擦亮的火柴,瞬间的灼热后,留下的是更浓重的、冰冷的虚无。每一次,我都像被施了定身咒,贪婪地汲取那转瞬即逝的体温,任由心底那点卑微的、早已千疮百孔的希望死灰复燃。每一次,那微弱的火星都在他直起身、眼神重新恢复疏离的瞬间,彻底熄灭,只余下灰烬的冰冷。
这病态的循环,持续了整整三年。从林曦三年前那场车祸,医生判定她可能永远不会醒来,需要长期输血维持生命开始,顾淮深向我提出了那个冰冷的交易——结婚,成为林曦专属的、活体的血库。而我,这个在阴暗角落里仰望了他整个青春的林晚,竟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以为时间能融化坚冰,以为近水楼台总能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