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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三年深秋,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刮过忠州城的大街小巷。州府校场的上空,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给这充满肃杀之气的地方再添几分压抑。校场四周,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忠”字大旗上的火焰纹被风吹得扭曲变形,宛如跳动的鬼火。校场的青石板上,凝结着前夜的寒霜,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每一块石板都仿佛在诉说着无数次演武的艰辛与激烈。
校场中央,二十余名武生身披铁甲,手持兵刃,列队而立。他们的盔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脸上或带着自信的傲然,或显露着紧张的局促。此起彼伏的兵器碰撞声、呼喝声,与远处传来的沉闷鼓角声交织在一起,在校场上空回荡,营造出一种令人血脉偾张又心生畏惧的氛围。将台上,守备大人刘猛端坐于虎皮交椅之上,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铜铃大眼中透着审视与威严。身旁的师爷捧着名册,尖细的嗓音划破嘈杂:“下一位,王虎!”
人群之外,一个身着紧身短打劲装的“少年”挤在角落里,死死攥着腰间的白蜡木枪。秦良玉将青布巾牢牢束在头上,又下意识地紧了紧束胸的布条,喉结处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瞒着父亲,偷偷报名参加州府三年一度的武备考核。前日在私塾偶然听闻,中选者可获守备府举荐,进入川东卫所见习。这个消息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渴望已久的火焰。对一心钻研兵法、渴望在沙场上一展身手的她而言,这无疑是个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
“小姑娘,这可不是看耍猴的地方。”一个粗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良玉转头,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斜睨着她,腰间那柄环首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回家绣你的花去,小心被枪杆子吓哭了。”
“不敢劳烦大叔操心。”良玉强压下心中的紧张,刻意压低声音,同时将木枪往身后藏了藏,“我兄长今日参赛,我来……助威。”话音刚落,校场中央便传来一阵如雷的喝彩声。抬眼望去,武圣王虎正站在场地中央,胸脯高高挺起,满脸得意。他连发三箭,箭簇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精准地钉在三十步外的红心处,箭尾的羽毛在风中轻轻颤动。刘猛满意地抚着胡须,微微点头,师爷立刻在名册上用力画了个红圈,那鲜红的颜色格外刺眼。
良玉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那张早已被汗水浸湿、皱巴巴的报名表。纸上“秦郎”二字是她模仿兄长笔迹所写,每一笔都带着紧张与期待,籍贯处赫然填着“忠州卫戍子弟”。她攥着纸的手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师爷高声喊道:“下一位,秦郎!”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良玉猛地拨开人群,大步朝着校场中央走去。每一步都踏得坚定而有力,青石板上的寒霜被她踩得粉碎,发出细碎的声响。将台上,刘猛的目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扫过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怀疑:“你这小子,看着不过十二三岁?”
“回大人,小人十四了。”良玉单膝重重跪地,刻意压沉嗓音,让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有力,“自幼随父习武,擅使长枪,恳请大人准许一试!”说着,她将木枪往前一递,白蜡杆在黯淡的天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枪尖虽未开刃,却隐隐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仿佛随时都能刺破长空。
刘猛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伸手接过木枪,突然手腕翻转,枪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刺良玉面门!这一招又快又狠,台下众人皆惊呼声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良玉却不慌不忙,仿佛早已料到这一手。她侧身滑步,动作轻盈得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白蜡杆顺势横架胸前,“当啷”一声,稳稳格开了攻势。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比那些久经沙场的武生更显利落,一招一式都透着一股独特的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