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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草编织的茧房在晨光中缓缓枯萎、剥落,如同巨大的蚕蛾褪去束缚,显露出内里紧紧相拥的一老一小。断崖间的寒风立刻卷着刺骨的湿气扑来,钻进陈百草破旧衣衫的每一个破洞,激得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粘稠的、带着浓重孢子腥甜气息的墨绿色血沫从嘴角溢了出来。
“爷爷!”陆昭雪立刻惊醒,翡翠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迷茫,但小手已经下意识地、紧紧地攥住了陈百草粗粝冰凉的手指。她脖颈处,那道暗红色的古老符纹——“九幽”,在浅淡的晨光下如同烙印般清晰,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陈百草艰难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掌反握住孙女冰凉的小手,浑浊的目光在她颈间那道符纹上停留了一瞬,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恐惧、悲凉,还有一丝几乎被绝望淹没的、顽固的守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脏腑间那些替代了血肉的葬魂菇菌丝,前所未有的“活跃”着,像是久旱的荒漠贪婪吮吸着甘露。昨夜陆昭雪指尖滴落、渗入他伤口的几滴金红色血珠,如同点燃了某种奇异的生机,原本阴郁死寂的菌丝深处,正弥漫开一股微弱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净化气息……甚至有几处,隐隐约约沁出了极其微弱的、圣洁的白光,那是……净世莲的雏形?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剧震,却又不敢深想。
“咳咳…没事,雪丫头,老毛病了。”陈百草强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挣扎着想坐直些,左肩被囚龙钉贯穿的九个血洞依旧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提醒着他昨夜那场生死搏杀的惨烈。他目光扫过平台——昨夜还气势汹汹的幽冥殿执法使,连同汹涌的食尸甲虫潮,此刻早已踪迹全无,只留下地面上几处被腐蚀的深坑、几片碎裂的黑色甲壳,以及……一具被密集的碧绿还魂草根须彻底缠绕包裹、吸干了所有精华的惨白骨架。一阵冷风吹过,那骨架被啃噬得极其光滑的指骨上,一枚黯淡的、刻着蟠龙纹的戒指滚落下来,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陆昭雪的目光也被那声响吸引,她看着那具骨架,翡翠色的瞳孔微微一缩,昨夜那双熔金般的冰冷眼眸似乎在她眼底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后,那支枯萎的断肠草早已化为飞灰,只留下一点细微的刺痒感。
“饿了吗?”陈百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出神。他艰难地从腰间那个油腻腻的药囊里摸索着,掏出一块硬得像石头、黑乎乎还散发着刺鼻药味的饼子,“先垫垫。”
那是他用各种药渣混合粗粮勉强压制成的饼子,味道可想而知。
陆昭雪小鼻子皱了皱,却没有拒绝。她接过饼子,小口小口地啃着,味同嚼蜡,但咀嚼的动作却异常认真。她一边啃,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瞄着陈百草的脸。爷爷的脸色依旧灰败,如同蒙了一层死气沉沉的尘土,眼窝深陷得吓人,唯独鬓角那些昨夜还如同枯草的白发……此刻竟透出一种诡异的、浓墨般的乌黑光泽,像是被最浓的墨汁浸染过。而在他布满皱纹的眼角下方,一道细细的、新鲜的剑痕,正隐隐渗着细微的血丝,那道伤痕的走势……昨夜青铜棺椁中浮现的那个玄袍幻影,他眼角似乎也有这样一道痕迹?
“爷爷,”
陆昭雪咽下最后一口干涩的饼渣,声音小小的,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却又像一把精准的锥子,刺向陈百草竭力隐藏的核心,“昨天……那个戴面具的坏人,他说你用‘老毒物的葬魂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