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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的时间自然是有的,不过也不能出门去,只是在书房里喝喝茶,谈谈天。李师贤有时会走出书房,两个小孩子便叽叽喳喳说起话来。翊亭从荷包里掏出几块用花花绿绿的纸包装的糖:画锦姐姐,这是洋人的糖果,比润津丹好吃,你尝尝。画锦吃着糖,问:这是从哪里带来的从北京。北京我爹也常说起北京,北京到底在哪儿呢翊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们走了好久才到这里。北京好吗不好!我爹每天都不让我出门,路上到处都是一队队的兵在跑,有时候晚上都吵得睡不着……
李师贤一回来,两个孩子就停止了谈话,朗朗的读书声又从书屋中传出。翊亭常常带些新鲜玩意儿过来,又黑又苦的咖啡粉、琉璃瓶装的牛奶、洋布缝的娃娃……或是吃的.或是玩的,画锦好多都没见过,有次翊亭带过来一盒火柴,两人就在休息时点废字纸玩,结果一不小心把火引到废纸堆上,差点把书房点着,为此两人都被罚站在屋檐下读书,累是累些,不过在明媚的春光下,一切总还是美妙的。两个孩子也并非常常友好,偶尔会因一些小事而绊嘴,比如争论《千字文》到底有没有一千个字、《诗经》中雨雪霏霏的雨该读上声还是去声……对大人来说这不这是鸡毛蒜皮,但对小孩子来说这可是天大的事,两人常常争得面红耳赤、每到这时,画锦总是拿比翊亭大的那一个月的年纪来压他:我比你大,就该听我的!
翊亭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胡说!年纪大就一定对么!你……哼!我再也不理你了!不理就不理!两个孩子都噘着嘴,谁也不看谁一眼,不过最终两人都会在双方父母的调停下和解对不起,翊亭,是我错了。对不起,姐姐,我也有错。两人重归于好,一起玩笑、一起读书。
夏的脚步匆匆而来,书房窗外的芭蕉叶青翠欲滴。李师贤正在教两个孩子读《清庙》。刘颂忽然走进来,面色有些慌张,俯在李师贤耳边说了几句话,李师贤锁眉捋了捋胡须,跟他出去了,嘱咐两个孩子:把《清庙》好生念几遍,背熟,一会儿回来我是要查的。两个孩子背了几句就说起话来。翊亭,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翊亭想了一想说:今儿清早我隐约听见我爹和我娘说话,说什么皇上又回来了,天下又成了大清朝,也许就是这个事罢。画锦对这事并不太在意,也不知父亲为何会因这事而惊慌,她从荷包里拿出一根红绳:翊亭,你会翻绳花么不会。你看。画锦说着,便摆弄起红绳来,倾刻撑出一个图案,像一朵花,好玩吗好玩,我也要学。画锦把绳递给班翊亭,教他怎么撑,不知不觉,太阳从正南的房门照进来,在地上印出一对快乐的影子,已经中午了,大约到了放学的时间,可李师贤还没回来,两个孩子都不敢走,终于到了日头偏西,李师贤才回来给他们放了学。
之后半个多月,画锦都没再去念书,因为李师贤每天都忙着伏在书桌前写信,也不知是写给谁的,陈氏常常陪在李师贤身边,紧锁眉头:你说这民国好好的,怎么……唉……这一条辫子,又要剪又要留的,到底该怎么样呢!李师贤总是摇头不语。画锦看着父亲、母亲整日闷闷不乐,自己也忧郁起来,连月儿邀她踢毽子也不踢了,李师贤看着小小的女儿学着自己的样子长吁短叹、捂头苦思,不禁笑起来,抱着她问:锦儿啊,你不去玩,在这里叹什么气啊那爹爹为什么叹气呢大清朝也许要回来了,爹爹没有辫子,恐怕朝廷治罪啊。爹爹每天都在写什么写信给北京的朋友,问问这事是否准确……哎呀,爹爹不要写了,继续教我念书嘛。其实画锦并非真的想要念书,她只是想找翊亭玩。李师贤轻抚画锦的头:再等些时日,再等些时日……
终于一天,刘颂来找李师贤:恩师,没事了,恩师。怎么了,有什么消息了刘颂笑道:哎,虚惊一场,张勋复辟仅十几天就败了,辨子军几乎全军覆没,他自己也逃到天津卫去了。李师贤长舒一口气:这就好了……唉……这几天可把我愁坏了。刘颂掏出一包洋烟卷,递给李师贤一支,又掏出火柴,两人都点上烟。恩师啊,我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你说。我想如今已是民国,科举更是早就废了,孩子们念这些古文、古书终是无用,县城里如今是有小学的,前些日子因家中还未安顿,故而未提起,现在家里一切妥当,所以想把两个孩子送去念小学,不知恩师意下如何李师贤沉思一会儿:去县城么离家有些远,我怕路上有差错,再者,锦儿一个女孩子,识些字也就行了,没必要去做学问的……哎,老先生此言差矣。如今乃是新时代、新气象,女子做学问者不在少数,无才不是有德,女子学知识不比男子差,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嘛,若说怕路上有差错,学生让拙荆亲自接送他二人也就是了。李师贤听得此话大近情理,想一想也就同意了。
刘颂告辞后,李师贤回到内室,正好碰到画锦从园子里跑来,于是便问她:锦儿,如今要送你去县里上小学,好不好啊小学是什么呀就是念书嘛。不在书房里了么嗯,不在了.翊亭去不去呢他么,自然是去的。那就好。这么说你愿意去喽。嗯,愿意去。
李师贤又与陈氏高商量,陈氏也并无异议,于是就命下人备了一辆马车,又把黄妈妈与月儿叫来:你们两个每日好生护送两个孩子去县里上学,刘公训的夫人也和你们一起,你们都要小心照顾,明白么明白。李师贤坐到椅上,有侍女去倒了茶来,陈氏歪在床上,给画锦绣肚兜,画锦在老两口身边快活地跑来跑去。
(3)
上翘的屋檐下,挂着一串长长的檐铃,古色的窗户后,一面明亮的琉璃镜放在精致的梳妆台上,一个漂亮的姑娘端坐在台前,仔细地梳理着长发,忽听见掀帘子的声音,一个俊俏的少年快步走进来,向着姑娘作揖:画锦姐姐,近日身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