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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夏。江南,姑苏城外,柳溪镇。
江南的梅雨,黏腻得让人心烦。不是暴雨,是那种无孔不入的湿气,混着高温,把一切都蒸腾出一种发霉的味道。那年我十四岁,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短袖,背着沉重的双肩包,跟在师父玄真子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柳溪镇湿滑的青石板路上。
师父那年也就五十出头,但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棉麻“改良道袍”——其实就是件对襟盘扣的褂子,混在游客里毫不起眼。他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
落脚的地方,是镇子西头沈老板家开的家庭旅馆——“枕水小栈”。房子是老宅翻新的,白墙刷得挺新,木窗棂也漆过,但那股子老房子特有的、混杂着木头腐朽和河底淤泥的阴湿气味,空调开了除湿也压不住。沈老板看着也就三十多岁,脸色却比这天气还阴沉。
师父此来,是沈老板托了好几个人辗转求来的。他家七岁的独苗沈宝瑞,一个月前跟几个小伙伴在镇外废弃的河神庙(就剩个地基土包了)附近玩,捡了个挺旧的布娃娃。结果当晚就发高烧,胡言乱语,接着就昏睡不醒。苏沪的大医院跑遍了,CT、核磁、腰穿都做了,专家会诊结论是“不明原因脑功能抑制”,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孩子却一天比一天瘦,小脸蜡黄,呼吸弱得监护仪都报警。实在没法子了,才把希望寄托在“玄学”上。
“懋钦,把箱子打开。”师父坐在小旅馆一楼大堂的塑料椅子上,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头顶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老式罗盘,黄铜包边,天池里的磁针倒是稳稳的。
“是,师父。”我赶紧放下包,打开那个看起来像大号工具箱的铝合金箱子。里面分层整齐:成卷的机制黄表纸、密封罐装的精研辰砂(朱砂)、几支毛笔(狼毫、兼毫)、一小瓶医用酒精(消毒和特殊用途)、几包真空包装的草药(标签上印着名字和克重)、一个巴掌大的三清铃、一把用雷击枣木边角料削的小剑、还有师父那台老掉牙但还能用的诺基亚手机。
我取出一小块辰砂,用纯净水在自带的小瓷碟里仔细研磨。师父说过,画符的朱砂要浓稠,稀了就像信号不好,传不了“神”。
吊扇的叶片影子在墙上晃动。师父放下水瓶,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扫视着这间弥漫着廉价空气清新剂味道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