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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春日牲口棚的光与尘中缓慢流淌。阳光悄然挪移脚步,在地面投下越来越宽、越来越亮的光河,最终慷慨地将这角落里小小的奇迹整个儿拥抱其中——一个伤痕累累却挺拔如崖壁般的守护者与他臂弯中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难得安然沉睡的旅人。光跳跃在他们相互依存的轮廓上,在贝丝浅灰色汗湿的鬓发上,在那些素白绷带的沟壑转折里。空气里浮动的不再仅仅是草药和血腥,更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雷雨过后山林深处散发出的、混合着新生绿意和大地根基的气息——那是经历过烈焰与寒冰双重淬炼之后,重生之躯特有的坚韧气息。
加百列的目光穿过这小小的牲口棚,穿透了粗陋的门板,投向了外面沐浴在暖阳里的群山。思绪回溯……被冰封的记忆碎片,塞缪尔手术台上无影灯刺骨的苍白与纹路蔓延时骨髓深处冰冷的刺痛,暴风雪夜孤悬于生死线上的窒息绝望……如同倒放的胶片,飞速闪过。然后,画面渐渐清晰：风雪街头,贝丝灰绿双眸第一次因他没有触发传送而亮起的惊诧光华；残破石屋,她一身狼狈却眼神孤注一掷的定格；地牢震动中嘶吼着锁定的决然；火刑烈焰下她扑向燃烧木桩撕裂空间的背影……无数的瞬间最终在他怀中这张真实、温热的睡颜上聚焦、凝定。
他的胸腔深处,有什么东西缓慢而沉实地落在了原处。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踏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悄然浸润了每一寸曾经断裂的缝隙。他想,自己或许永远无法完全追回那些迷失在风雪中的过往。那又如何他真正差点永远失去的,不是那些破碎的记忆拼图,而是怀中这个用尽了生命每一丝意志力、哪怕灰飞烟灭也要抓住他、将他从地狱里拽回人间的存在本身。
心与心的距离,从不是空间丈量。每一次靠近一厘米的瞬间跨越,都是灵魂燃烧着,劈开虚无与绝望,奔向彼此的唯一路径。那些剧跳,那些撕裂,那些深切的恐惧,最终都化为此刻臂弯间温热的微光,点亮了这永无别离的晨光。
那穿越虚无的光痕,归于你眼波深处的渊静。从此心弦震颤,只拨动咫尺不惊的晨昏。纵星河倾落,我身即卿之归港,茶烟起处,人形相依,便是一世长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