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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蒸汽裹挟着煤烟扑在兆辉煌脸上,他靠着出站口的石柱喘气,胳膊上的刀伤渗出血珠,在破布绷带上洇出蛛网般的纹路。断腿每踩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可他盯着铁轨延伸的方向,眼里却有种豁出去的亮——老乞丐曾说过,铁轨能把人带到任何地方,只要敢扒火车。
一列运煤车轰隆隆进站,煤灰像黑雪似的往下掉。兆辉煌攥紧兜里最后半块干硬的窝头,趁检票员转身时,瘸着腿冲向月台。守车的列车员吹响哨子,他却像没听见,手脚并用地爬上最后一节车厢,躲在煤堆后面大口喘气。
火车启动时,煤灰呛得他直咳嗽。他掏出窝头啃了两口,硬邦邦的玉米面刮得嗓子生疼。想起冰棍车女人塞给他的绿豆冰棍,想起那枚被她拒收的铜钱,他突然把窝头塞进裤兜,摸出藏在绷带里的半截刀片——这是他离开向阳巷时唯一带走的"家伙",刀刃上还沾着冯大庆的血。
后半夜火车停在小站加水,兆辉煌跳下车,躲在路基下啃窝头。月光照在铁轨上,泛着冷银的光。他想起老头给的那枚铜钱,想起它在破庙昏暗光线下的绿锈,突然从裤兜摸出半块窝头,放在铁轨中央——老乞丐说过,火车碾过的窝头会变脆,像饼干一样好吃。
远处传来火车的轰鸣。兆辉煌爬回路基,看着车头的灯光越来越近。车轮碾过窝头的瞬间,他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像极了当年腿骨断裂的声音。火车开走后,他瘸着腿去捡碎窝头,却在铁轨缝里发现了一枚硬币——不知是谁遗落的,在月光下闪着镍白的光。
"操,运气这么好?"兆辉煌捡起硬币,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向阳巷赌局里的铜板。他把硬币和碎窝头一起塞进嘴里,玉米面混着铁锈味,却让他莫名心安。这时他才发现,铁轨旁的碎石堆里,还躺着几个被碾得扁平的易拉罐和铁皮,在月光下泛着惨淡的光。
火车再次启动时,兆辉煌靠在煤堆上打盹。他梦见自已变成一枚硬币,被火车碾得又薄又平,飘在铁轨上方看风景。醒来时天已蒙蒙亮,火车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站台上有个穿铁路制服的老人在扫煤灰。
兆辉煌跳下车,把那枚捡来的硬币递给老人:"大爷,换个馒头吃行吗?"老人看了看他脸上的伤和瘸腿,又看看硬币,摇摇头:"孩子,这是五分硬币,买不了馒头。"他从兜里掏出个烤红薯,塞到兆辉煌手里,"快走吧,别让乘警看见。"
烤红薯还带着L温,烫得兆辉煌直甩手。他看着老人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李叔,想起他递馒头时颤抖的手。咬下一口红薯,甜糯的热气涌进喉咙,他却差点掉下泪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白给吃的,不用拿锈铁换,也不用拿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