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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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出现在1977年惊蛰。林小满揣着攒了半年的粮票,混在赶集的人群里挤上开往县城的拖拉机。县文教局招生办的木门吱呀作响,穿中山装的干部抬头看见她袄子上的补丁,笔尖在报名表上顿了顿:知青得有大队介绍信。
铁锹铲在冻土上的声音震得虎口发麻。林小满跟着生产队挖了三天水渠,终于在第四天清晨堵住了大队长办公室的门。老支书吧嗒着旱烟袋,看她把写满解题过程的草纸铺了一炕:女娃,你真要考大学
准考证发下来那天,麦田刚泛出新绿。林小满把那张巴掌大的纸夹在课本里,跟着周敏去公社照报名照。照相馆的镜子蒙着薄灰,她看见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辫梢沾着草屑,却比上一世任何时候都要精神——上一世的她,此刻正戴着红花坐在拖拉机上,被敲锣打鼓地送到赵建军家的土坯房里。
高考那天突降暴雨。林小满挽着裤腿蹚过齐膝深的积水,看见考场外站着穿军大衣的男人。他举着油纸伞,伞面绘着淡青色的竹,看见她抬头,嘴角勾起抹淡笑——那是她后来的丈夫,陆承川。上一世她在北大图书馆遇见他时,他正戴着眼镜读《资本论》,而此刻,他是来给妹妹送准考证的。
同学,小心路滑。油纸伞往她这边倾了倾,军靴踩过积水溅起水花,林小满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这个细节在记忆里无比清晰——上一世她在泥泞里摔了跤,准考证沾了泥,是陆承川帮她擦干了照片上的水痕。而这一次,她抬头时目光坚定,指尖攥紧了帆布书包的带子。
放榜那天,公社的广播响个不停。林小满蹲在知青点的井台边洗衣服,听见周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满!县文教局的同志说,你是咱们公社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
搪瓷盆咚地掉进井里。她看着水面荡开的涟漪,忽然想起前世赵建军把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的场景——那些纸片混着雨水贴在土墙上,像一只只折了翅膀的蝴蝶。而此刻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她挽起的袖口上,那里还留着昨夜复习时被煤油灯燎出的焦痕。
北大的通知书装在牛皮纸袋里,封口盖着鲜红的印章。林小满在知青点收拾行李时,发现樟木箱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她16岁下乡前和父母的合影,父亲穿着中山装,母亲的麻花辫上别着塑料发卡。上一世她结婚时,母亲寄来的包裹里只有两双粗布袜,而这一次,她摸着通知书上烫金的校徽,忽然听见窗外有人喊她名字。
陆承川靠在吉普车门边,手里拎着个藤编行李箱。军绿色的大衣换成了藏青呢子外套,看见她出来,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车票:听说你和我妹妹同系顺路捎你一段。
火车驶离小站时,林小满趴在车窗上看见赵建军站在月台边。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军装,手里攥着团红纸——是前世她贴在土坯墙上的喜字。火车鸣笛的瞬间,她看见他往前跑了两步,却被积水绊得踉跄,而她只是转回头,翻开随身带着的《高等数学》,指尖划过极限那章的公式——有些极限,这辈子再也不会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