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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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闺蜜小雅找到了我,在一个破旧的小餐馆。她塞给我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她…下个月八号。
后面的话她没说,我懂了。每一个字都像针扎。
我去了。像个游荡在阳光下的幽灵,远远地站在那栋楼下。黄昏的光线给楼房镀上一层虚假的暖金。三楼的窗户亮着灯,一个纤细的身影在窗边忙碌着,似乎在整理衣物。距离太远,看不清脸,但那刻在骨子里的身形轮廓,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击中了我!我慌忙后退,几乎是踉跄着躲进楼角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贪婪地仰望着那扇窗,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仰望海市蜃楼,直到夜色一点点吞噬了那个身影,直到那盏灯,像希望的余烬,彻底熄灭。
没有靠近一步,没有发出一声呼喊。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像一个隔着肮脏橱窗、凝望着早已被买走、再也不属于自己珍宝的乞丐。心口那道沉寂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失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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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指缝里的沙,不管不顾地向前流,麻木而冷酷。我在城郊一家叫顺达的汽修店安顿下来。老板老周话不多,看我干活利索、人沉默得像块石头,收留了我。我把自己变成了技术最好的大工。我把自己深深埋进引擎盖下或车底盘下,让浓重的机油味浸透我的工装,嵌进指甲缝的每一个角落,钻进皮肤的每一条纹路。那些喧嚣的过往、锥心刺骨的疼痛,似乎暂时被这油腻的气味和单调的金属敲击声封存了起来。它们只在午夜梦回时,化作一身冰凉的冷汗和无边无际的、能将人吞噬的空旷感,将我惊醒。
偶尔,在收工后的深夜里,我会一个人坐在修理店门口冰凉的水泥台阶上。脚边散落着几个捏扁了的空啤酒罐,劣质啤酒的苦涩还残留在舌尖。劣质烟草燃烧的呛人味道混合着浓重的机油味,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像一种自我麻醉的毒药。三十二岁的迷茫像这沉沉的、化不开的夜色,无边无际地压下来,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前面的路该怎么走我不知道。脑子里只有梦里那条十二年前的旧街,昏黄熟悉的路灯,熟悉的街角小店招牌模糊不清,我像个疯子一样在空荡荡的街上狂奔,焦急地寻找,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声音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弹回来,空洞地嘲笑我……然后,我就被自己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呜咽惊醒了。
枕头是湿的,冰凉一片。过去的,永远回不去了。剩下的,只有无孔不入的怀念,像这深夜里冰凉刺骨的风,钻进每一个毛孔,冷到骨髓里。
小雅后来打过一次电话,声音隔着电流,带着深深的叹息,像羽毛扫过伤口:那天晚上…她在楼上,看到你了。看到你蹲在楼下,一根接一根抽烟,像尊石像…她哭了一宿,灯一直亮到天亮…
我握着那个破旧的手机,听着,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沉重的呼吸在听筒里回荡。还有什么遗憾呢我问自己。祝她幸福。这句话在心里滚了千百遍,每一次滚动,都带着新鲜的、尖锐的刺痛,提醒着我的失去和她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