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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味道,灌进礼堂敞开的后门时,我正把校服领口又往上扯了扯。洗得发白的蓝色布料磨着锁骨,那里有块去年夏天被蚊子咬出的疤,此刻被粗糙的布料蹭得发痒。新生入学典礼的讲台在礼堂前方,阳光透过高处的彩绘玻璃落下来,在铺着红丝绒的台面上投出斑斓的光斑,而林子涵就站在那片光里。
他是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白色衬衫袖口卷到小臂,握着演讲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有层薄茧——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常年打篮球磨出的。我数着他念错的字,第一个是憧憬的憧,念成了童,第二个是砥砺前行的砥,音调拐了个弯。可当他念到少年应有鸿鹄志时,睫毛被阳光照得透明,眼尾微微上挑,像是把这句话种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礼堂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我却在背包最内侧的夹层里摸出笔记本。这是本最普通的牛皮纸笔记本,扉页已经被我翻得卷了边。铅笔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先是画了个木,又在旁边添了个木,两个字并列着,竖钩拉得格外长,像极了他站在台上时挺直的背脊。后来这本本子会写满三角函数的推导和英语完形填空的解析,但唯有这页的铅笔痕,被我在无数个晚自习后反复描摹,直到纸页起毛,透出光来。
坐在我前排的女生突然捅了捅同桌:哎,刚才发言那个叫林子涵吧听说中考是全市第三呢。另一个女生压低声音:何止啊,我表哥跟他初中同班,说他篮球也打得超好,上次运动会还拿了跳高冠军……她们的声音像细小的针,扎进我耳朵里,又悄悄落进心里某个角落。我把笔记本往怀里藏了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上林字的笔画,突然想起报到那天看到的红榜——他的名字排在第二,用粗体黑字印着,而苏晴两个字,在百名开外的位置,小得几乎看不见。
典礼结束时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出口,我故意落在最后,假装系鞋带,目光却追着那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他被几个男生围住,勾肩搭背地说着什么,突然侧过头笑了,露出右侧一个浅浅的梨涡。阳光从他发间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我看得有些出神,直到身后传来催促声:同学,让让。
我慌忙起身,背包带却勾住了后排椅子,哗啦一声,椅子倒在地上。周围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我感觉脸颊腾地一下烧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扶椅子,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我猛地抬头,看见林子涵正回头看我,他身边的男生还在说笑,他却微微蹙着眉,眼神里带着点……困惑也许是我看错了,因为下一秒他就转了回去,继续和朋友说话。
我低着头冲出礼堂,风把额前的碎发吹得糊在脸上。香樟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我靠在树干上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怀里的笔记本硌着胸口,我掏出来,又在林字旁边画了个子,刚要写涵,笔尖却顿住了。
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还有男生们的笑闹声。我把笔记本重新塞进背包,拉上拉链时,手指被金属扣划了一下,渗出细小的血珠。没关系,我想。高一才刚开始,就像林子涵说的,少年应有鸿鹄志,而我的鸿鹄志,此刻正藏在这个写满他名字偏旁的笔记本里,藏在香樟树叶的阴影下,等着有一天,能被阳光照亮。
我深吸一口气,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篮球场边的公告栏上,正贴着各个社团的招新海报。风吹起海报的边角,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也许,我该先去报名一个学习小组,我想。然后,在下一次月考的时候,考进A考场,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校服领口还在磨着锁骨,但我好像没那么在意了。我理了理头发,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背包里的笔记本随着我的步伐轻轻晃动,仿佛揣着一个秘密的心跳。走廊的风又吹来了,这一次,我没有再躲,而是迎着风,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