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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喉咙干涩,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四个字。锈剑剑柄被他攥得死紧,指节泛白,肩头伤口的血又渗了出来,滴落在脚下融化的雪水里,晕开一小朵刺目的红。
那白衣背影依旧端坐冰岩,连一丝最细微的颤动也无。仿佛令狐冲的震惊、戒备、乃至那声低呼,都不过是拂过琴弦的一缕微不足道的风。焦尾琴的弦在他指尖下绷紧,发出细微的嗡鸣。
坐。
那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崖外的冰雪更透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淡。他抬手,指向冰岩旁一块较为平整的青石。石上,一只小巧的紫砂酒壶正被下方温泉水蒸腾的热气煨着,壶嘴逸出丝丝缕缕的白雾,酒香清冽,竟压过了此间淡淡的血腥与冷梅香。
令狐冲死死盯着那背影。红袍换白衣,妖异锋芒尽敛,可那挺直的脊背,那垂落的墨发,那抚琴时指尖流转的、仿佛能切割空气的锐利气韵,除了那个曾立于黑木崖顶、睥睨天下的魔教教主,还能有谁
他忽然笑了。不是往日那种放浪形骸的大笑,而是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惫懒。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锈剑哐当一声随手丢在脚边雪泥里。他拖着伤腿,踉跄走到青石旁,一屁股坐下,震得肋下旧伤一阵抽痛,龇了龇牙。
东方教主好雅兴。他喘了口气,伸手就去抓那温热的酒壶,风雪天,绝顶峰,抚琴饮酒,果然是神仙日子。可惜了,扰了教主清静的是我这等俗人。
他拔开壶塞,也不寻杯,仰头就灌。清冽的酒液入喉,却似烧红的刀子,一路从喉咙烫到胃里,激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牵扯得全身伤口都在叫嚣。
东方不败终于侧过脸来。
那张脸,褪去了浓妆铅华,苍白得近乎透明,在氤氲水汽中如同冰雕玉琢。眉目依旧精致得惊心动魄,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倦怠与空茫,仿佛历经万载寒冰的消磨。他看着令狐冲狼狈呛咳的样子,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