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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时节,连空气都拧得出水。沈默拖着行李箱站在听雨轩门口时,屋檐下垂落的雨帘几乎将他与身后喧嚣的世界彻底隔开。门楣上那块老旧的木匾被雨水浸得发黑,边缘卷曲起细小的木刺,像一道陈年的伤口。
他喉间那道新鲜的手术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失去的声音——以及随之崩塌的一切。三天前,他还是那个配音界炙手可热的千面声优沈默,用声音编织无数人的悲欢。此刻,他只是个被迫噤声的归人。
老宅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陈腐木头特有的叹息。沈默的指尖拂过门板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刻痕——那是他儿时身高的标记。最高的那道旁边,歪歪扭扭刻着阿默十岁,底下还有一行更娟秀的小字:要长高高哦!——妈妈。他指尖一顿,冰凉的雨水顺着刻痕滑落,像一道迟来的泪。
母亲林婉离开水镇去省城治病那年,沈默刚满十八。她走时留下一只小小的陶埙,埙身温润,泛着浅褐色的光。想妈了,就吹它,她声音虚弱却含着笑,这埙里藏着妈对你说的所有话。沈默曾无数次对着它吹气,却从未听见回响。如今陶埙就在他背包的夹层里,沉默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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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镇的清晨被一种湿润的寂静包裹。沈默沿着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路走着。河边的老茶馆里坐满了人,茶博士老周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其间,水流注入茶碗的声音清脆悦耳。茶客们的高谈阔论像无数条喧嚣的小溪,在他耳边奔流却无法汇入——他成了一个被声音世界放逐的孤岛。
沈家阿默回来啦一个洪亮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默回头,是镇东头开豆腐坊的赵伯。老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脸上沟壑纵横却笑意温暖。你小时候最爱喝我家豆浆,加三勺糖!赵伯比划着,仿佛那甜味还在舌尖。
沈默努力牵动嘴角,掏出手机打字:【谢谢赵伯,改天去喝。】
赵伯看清屏幕上的字,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拍了下大腿:嗨!瞧我这张嘴!他把豆浆塞进沈默手里,拿着!甜的!吃了心里就不苦了!那粗糙温热的手掌在他肩头重重按了两下,转身离开。沈默捧着豆浆,升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一个声音的消失,竟在他人眼中如此清晰。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一条更僻静的小巷。巷子尽头,一扇不起眼的木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清音陶舍。门内传出有节奏的拍打声,沉稳而专注,像某种古老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