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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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像发狂的巨兽,撕咬着云屏山脉裸露的筋骨。暴雪早已不是轻柔的洒落,而是沉重的、冰冷的裹尸布,一层层裹上来,要勒断这最后的气息。山岩村坐落在半山腰一块嶙峋的平台上,此刻却像一个被遗弃的鸟巢,在风的巨掌中摇摇欲坠。石砌的低矮房舍被积雪压得呻吟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连骨带肉被山风刮下万丈深渊。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绝望与恐惧——不是对雪,而是对山下那愈发清晰、穿透风雪而来的、瘆人的狼嗥。

粮仓早已被饿疯的村民砸开又封死,只剩下墙壁鼠咬虫蛀的焦黑刻痕和深入骨髓的空洞寒冷。木柴连支撑房屋的梁柱都被小心翼翼地砍下了一部分,在村子中央那堆将熄未熄、苟延残喘的篝火上徒劳地散着微薄的热量。绝望的男女老少蜷缩在火堆旁,抖得像风中最后几片枯叶。每一阵风雪稍歇的间隙,山下那贪婪的、如同磨牙吮血的狼嚎便清晰几分,那是群狼集结冲锋的号角。山岩村成了冰原上唯一的热源,被彻底包围,再无生路。族长须发皆白,脸上深刻的沟壑被火光映照得更显悲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点火！能烧的都点起来！拖到天亮！！那声音里带着走投无路的疯狂,他知道火光能暂时阻吓野狼,也能加速燃烧掉村民们仅存的那点生的希望。火光摇曳,映照着周围一张张死灰般的脸。

陡峭山崖的阴影里,一块被风雪磨砺得光滑如镜的巨石上方,静静地蹲踞着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那是凛冬,云屏山庞大虎群的领袖。它纯白的皮毛并非温顺的象征,而是冰霜血脉的残酷证明,此刻厚厚的雪屑附在它身上,与那缎子般的皮毛融为一体,让它几乎成为雪崖的一部分。只有那双幽蓝色的眼瞳,在风雪遮蔽的晦暗光线下,亮得如同淬炼过的寒冰,深不可测地俯瞰着下方那个火光摇曳、垂死挣扎的微小村落,以及村落外那片被黑暗笼罩、唯有无数暗绿眼珠闪烁如鬼火的林地。

一只体型稍小、同样拥有纯白皮毛但色泽略暗、体型更精悍矫健的母虎悄然无声地贴近凛冬。它是霜风,虎群中最年轻气盛的战士,也是凛冬最得力的助手。她的喉咙里滚动着一种低沉而短促的、近乎咳嗽般的喉音,幽蓝的眼睛紧紧盯着山下狼群的异动,急切而渴求：雪神在上！凛冬！山下群狼集结！血食的气息刺激了它们的狂性！那点人火坚持不到夜沉过半！她的爪子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不安地刨动着,留下几道浅痕,让它们再等等还是……

凛冬庞大如山的头颅纹丝不动,唯有耳尖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后方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个细微得几乎被风雪吞没的动作,霜风读懂了——她猛地回头,幽蓝瞳孔骤然收缩！

风雪呼啸的山脊线高处,一团庞大得令人窒息的暗影无声滑落。那是一头通体漆黑如深潭夜色的巨虎,体型之雄壮几乎不逊于凛冬,每块肌肉都在油光水滑的黑毛下夸张地隆起,充满了纯粹而暴虐的力量感。正是另一支强大虎群的首领,影煞。此刻它那双琥珀色的、流淌着纯粹嗜血光芒的眼睛,正死死锁定着下方火光摇曳的山岩村,粗壮的虎尾如同长鞭般在空中烦躁地甩动抽打,发出沉闷的呼啸。它身后,黑暗中更多琥珀色的凶光次第亮起,如同燃起了一片贪婪的地狱之火。

影煞的用意毫不掩饰——它要绕过凛冬虎群的领地,趁着群狼的冲阵制造混乱,率先扑入那血腥的盛宴场！它的虎群已经太久没尝到新鲜的血肉了。风雪中弥漫开一股更为浓烈的、属于顶级掠食者即将发动攻击前的暴戾气息。

吼——一声震撼山岳、撕裂风雪的低沉虎啸猛地从凛冬胸腔里喷薄而出！它巨大雪白的身体瞬间爆发出与庞大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道闪电劈落的巨大冰棱,轰然砸在影煞扑向山脊边缘的必经之路上！

风雪骤然被激荡成混乱的漩涡！巨大的冲力让影煞猛地一个趔趄,被迫刹住疾冲的势头。它琥珀色的竖瞳瞬间因暴怒收缩成针尖,浓烈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泼洒开来！两只虎王四目相对,风雪在它们之间狂乱地打着旋儿,那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熔岩般奔流撞击,连盘旋的雪花都仿佛被冻结了一瞬！

凛冬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冰川刺入影煞的脑海：人火未熄,狼群未动！规则……！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云屏山深处代代相传的铁则——捕猎有序,强者优先。在饿疯的群兽冲击下保存一个村落,是虎群彰显力量、维持秩序的一种古老手段,也避免了自己成为更大混乱旋涡的一部分。它需要这个秩序暂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