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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一连串沉闷的坠地声如同敲击在绷紧的神经鼓面上。舰桥后方,一位年轻舵手的双膝再无力支撑,沉重跪倒在地。手中紧握的、维系最后航向信念的舵杆脱手砸落。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骨骼,蜷缩在那冰冷污秽的甲板上,身体如同离水濒死的鱼剧烈痉挛抽动。压抑了七百个日夜的、糅杂着无边恐惧与极致解脱的嚎啕,终于冲破了意志的堤防,如同受伤绝望的幼兽在垂死前撕心裂肺的悲鸣,混着血沫与胆汁的号哭瞬间冲破喉咙的封锁!这哭声如同倒下的第一张骨牌,激起了整间指挥室的崩溃潮。副官双手捂脸,滚烫的液体混着血渍从指缝奔流;通讯士趴在彻底失灵的传讯阵盘上,肩膀剧烈耸动无声恸哭;即使是历经三次归墟风暴恶战而从未倒下的老炮长,也转过身,抬起布满黑灰与硝烟的老手,狠狠在脸上抹过,佝偻的背脊在昏暗光下微微发颤。
舰桥之下,主甲板。如同地狱表层被掀开,露出其下本应呈现的、近乎原始的、狂乱的生的庆典。
原本宽阔的主甲板空间早已面目全非。无数临时搭建的、污秽不堪的避难巢穴如同巨舰腐肉上滋生的巨大疮痈,密集地覆盖、叠加、拥挤在一起。腐朽的舱门板、湿透焦黑的油布、腥臭的毛毡、甚至从被击杀的黯晶怪物身上剥下的、沾染着恶心粘液的巨大甲壳碎片……所有在绝望血战中能随手抓取的物料,都被塞进缝隙,勉强构筑起一个个能避开毒瘴酸雨(实际早已穿透)的角落。恶臭是这里的永恒主调——粪便与尿液的臊气、伤口化脓腐败的腐肉甜腥气、刺鼻的劣质药物味、海腥与铁锈甜腥混合发酵后的腐烂馊臭……层层叠加,浓烈得足以令没有经过这种环境淬炼的肺叶瞬间灼伤溃烂。
然而此刻!当舰体龙骨与港口巨大青石岸壁发出沉重、稳固的碰撞,当系泊的粗壮符文钢缆被巨大绞盘锁死、绷紧的瞬间发出沉闷却无比真实的“铮铮”声时——
这粘稠恶臭的绝望海洋中心,骤然掀起了毁天灭地的、纯粹属于生命的咆哮与狂潮!
数百!数千!蜷缩在污秽角落、烂木板后的身影,如同从地底喷发的熔岩火柱,猛地炸起!发出足以撕裂耳膜、压过万舰齐鸣的震天咆哮!
“靠岸了!他娘的!靠岸了!宁波!是宁波!”一个几乎全身赤裸,仅剩半条破烂裤子遮羞、通体布满狰狞翻卷伤口和深黑晶化淤痕的巨汉,将手中那把砍缺了口、满是豁口的柴刀狠狠砸在甲板上,爆发出雷鸣般的狂吼!他用那仅存完好的拳头,如同擂鼓般疯狂锤击自己铜铸般坚硬的胸膛,发出震耳的“砰砰”巨响,眼泪、鼻涕、血沫混合着脸上的污垢肆意横流!
“娘!娘!儿回来了!没喂归墟里的鱼鳖!没烂在那甜水里头!”一个瘦骨嶙峋、脸上还残留着惊恐泪痕的少年从一堆被熏得焦黑的破布里钻出,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船舷,向着那高耸入云的钢铁城楼方向,扯开嗓子发出几乎失声的尖利哭嚎!那双深陷眼窝、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睛,此刻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如同野火燎原般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