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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三年的冬雪,似无数锋利的冰刃,自铅灰色的苍穹倾泻而下,无情地切割着大胤王朝的天空。盛姮独立于含元殿高耸的蟠龙金阶之巅,玄色绣金龙纹的厚重衮服在凛冽北风中纹丝不动,唯有冕旒垂下的十二串白玉珠在眼前微微摇曳,隔开一片模糊而威严的天下。目光穿透纷扬如尘的雪粒,落在大极殿前空旷辽阔的广场上,那里风雪弥漫,如同二十年前感业寺那间永远弥漫着陈腐经卷气息的斗室,同样清冷,同样孤寂,将她牢牢困锁其中。
那时的她,不过是盛氏皇族庞大血脉图谱上,一个被随意涂抹、几近遗忘的名字。一个连宗正寺谱牒都吝于详细记载的落魄宗室女。青灯幽微,映照着佛龛上泥塑金身的慈悲面孔,也映照着她伏案疾书的单薄身影。指尖翻动着泛黄脆弱的经卷书页,鼻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陈年墨味与香火烟气。她苦苦寻觅的,不是虚无的解脱,而是字里行间可能隐藏的、能驯服那条狂野暴虐的黄河之水、能拯救万民于水火的方略。
谁能预料,那在佛前青烟中几乎被绝望吞噬的少女,会被命运的巨轮裹挟着,碾过尸山血海与滔天权谋,最终站上这大胤王朝权力与孤寂的绝顶,得以在此处,俯瞰这风云诡谲、苍生沉浮的万里河山。
陛下,三司会审的折子。司礼监掌印王公公尖细而带着明显颤音的禀报刺破了含元殿近乎凝固的寂静。
他佝偻着身子,双手高高托起一个朱漆描金的沉重托盘,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颤巍巍地跪伏在冰冷的丹墀之下。
那金丝楠木托盘中央,一道象牙白的奏本静静躺着,上面河工贪墨四个鎏金篆字,在殿内昏黄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目的光。
盛姮的目光只在那四个字上停留了一瞬,指尖便已无意识地划过腰间束带。入手温润微凉,那是用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上好的蟠龙古玉改制而成的玉带钩。据说,那块玉料之大、质地之纯,足以雕琢成一方传国玉玺。可如今,它只是紧紧贴着她的腰腹,成了权力枷锁的一部分,也成了她心底一道无人可诉、刻骨铭心的印记。
传工部尚书、户部侍郎、御史中丞,即刻觐见。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般的穿透力,在空旷高广的殿堂内激起轻微的回响。指尖依旧摩挲着玉带钩上那繁复古老的云雷纹路,仿佛能从中汲取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然而,心绪却如殿外狂舞的雪片,纷乱杂沓。
今晨那份来自河西走廊的八百里加急密报,字字句句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强自镇定的心湖——耗费国库巨资、寄托着她遏制沙漠东侵希望的梭梭苗,成活率竟不足三成!那些她亲手挑选、殷殷期盼的绿色生命,在漠南永无止息的狂暴风沙中,如同微弱的烛火,摇摇欲灭。
几乎同时,并州六百里急报也送到案头:寒门子弟苦读求知的文渊书阁,竟被流窜的饥民暴徒付之一炬!烈焰吞噬的不仅是楼阁,更是她苦心推行的护雏令——让寒门女子也能识文断字、掌握自身命运的希望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