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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陈树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钝刀刮过铁器,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拉扯出来。巨大的情绪让他那枯枝般的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仿佛随时会被这股沉重的痛苦压垮在地。他喘着粗气,艰难地扭过头,浑浊失焦的目光越过自己干枯的肩膀,艰难地望向操作台上那蒙着白布的、无声无息的轮廓。
……就……就跪在床沿……他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法承受的重量,像是从深埋的矿井里掘出,给她……翻身……擦洗……声音嘶哑得破碎,断断续续地继续着,这些……疤……茧子……
他枯瘦的手指抽搐着指向自己后背那些狰狞的烙印——那些扭曲的树皮状的茧块,那些深深嵌着纤维的硬痂,那些被棱线勒磨得面目全非的皮肤。那手抖得太厉害,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便无力地垂落下去。
……她……一辈子……都没……瞧见过……陈树根的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痉挛般的咳嗽,他弓下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脖子。好一会儿,那咳嗽才渐渐平息,只剩下呼哧呼哧的、破风箱般的喘息。浑浊的老泪在满是沟壑的脸上纵横奔流,冲开了累积多年的尘埃与岁月的泥污。他猛地抬起手臂,用磨得起了毛边的袖口狠狠抹了一把脸。
……给她……梳个头……梳整齐……陈树根抬起枯树枝般的手指,用尽全身的力气,直直指向工具车最底层那把不起眼的桃木梳。此刻,他的声音不再破碎,不再嘶哑,反而呈现出一种如同大地崩裂前短暂的凝固般的平静。这平静之下,是汹涌了三十年的、足以摧毁一切的痛苦激流,终于找到了那个唯一的、绝望的泄口。……别嫌少……这……是她……唯一……没见过的……妆……
话音未落,支撑他躯体的那点微薄力量如同断弦般骤然崩断。他那枯树般瘦弱的身躯猛烈地摇晃了一下,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这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崩塌,膝盖一软,整个人无声地向冰冷坚硬的地面瘫软下去。像一截被命运的风暴彻底击倒的朽木,沉重地砸向了坚硬的地砖。
那具枯瘦的身体倒地的声音沉闷而清晰。化妆师猛地从一片冰封般的呆滞中惊醒过来。
她几乎是扑过去的。膝盖重重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冰冷的地砖坚硬无比。她伸出的手在触碰到陈树根瘦得硌人的手臂时微微一顿,随即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沉重的上身艰难地翻起一点,避免冰冷的地砖侵蚀那早已被岁月掏空的身体里最后一点余温。
大爷大爷!她喊着,声音因为焦急和惊惧而变了调,尖锐地刺破死寂的空气。
没有回应。那张枯槁的脸上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死灰一片。嘴唇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紫。那双浑浊的眼睛紧紧闭着,唯有眉宇深处那些深深的刻痕,依旧固执地锁着未曾消散的巨大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