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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王铁柱的遗体从那道狭窄、压抑如同地狱夹缝的角落抬出,其艰难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遗体的姿势僵硬到了极点,蜷缩的姿态几乎无法改变,沉重的担架在低矮曲折的巷道里寸步难行。李江武和大刘一前一后,几乎是跪在地上,用肩膀死死扛着担架杆,一寸寸地往外挪。汗水混合着煤灰和泥水,顺着他们的下巴滴落。每一次发力,李江武都能感觉到担架杆深深嵌入肩膀的剧痛,但他心中那片沉重的阴霾,却随着遗体的移动,被一点点撬开、剥离。
当担架终于被抬出洞口,暴露在阴沉的天光之下时,李江武清晰地感觉到,一直压在他肩头、缠绕在他心口的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沉重感,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骤然消融、消散了。
铁柱——!我的儿啊——!
一直等在外面的那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母亲,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凄厉哭喊,猛地挣脱旁人的搀扶,踉跄着扑向担架。她枯瘦如柴的手颤抖着,想要抚摸儿子覆盖着煤灰的脸庞,却又怕碰碎了什么,最终只是死死抓住了担架的边缘,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瘫软下去。她的哭声撕心裂肺,是绝望尽头终于等来的、更深的绝望的释放。
王铁柱的老父亲,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老汉,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淌过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颊。他踉跄着走到李江武面前,那双布满老茧、沾满泥土和泪水的手,颤抖着,却异常用力地抓住了李江武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砂纸,冰冷刺骨,传递着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绝望和感激。
后生…谢…谢谢你…老人哽咽着,浓重的乡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把他…找回来…让他…有个地方躺…娃他娘…娃他娘闭眼前…能…能踏实了…
老人的手冰冷,但那沉甸甸的感激和无法言说的巨大悲恸,却像滚烫的熔岩,透过相握的手,狠狠灼烫着李江武的心。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同样颤抖地回握住老人的手。
04
那天夜里,李江武几乎是怀着一种朝圣般的、近乎恐惧的心情躺下。然而,一夜无梦。没有质问,没有阴冷的身影,没有令人窒息的黑暗矿洞。只有一片深沉、疲惫却无比安宁的、纯粹的黑暗。连续数日如跗骨之蛆般的噩梦,在第五位遇难者被寻获并带离矿洞的当晚,戛然而止,消失得无影无踪。
屯上沟矿洞托梦寻尸的奇闻,很快在队里传开。李江武成了绝对的焦点人物,尤其成了大刘调侃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