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5/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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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日子,算是掉进了冰窟窿底,透心凉。走在村里那条唯一的主路上,感觉脊梁骨都快被那些目光给戳穿了。那些平日里见面还假模假样打声招呼的婆娘们,现在一瞧见我,立马就像见了瘟神,赶紧拉着自家孩子往旁边躲,脚步快得能带起一阵风。那眼神,啧啧,躲闪里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还有明晃晃的幸灾乐祸,跟淬了毒的针尖似的,一下一下往我脸上扎。
哟,这不是会计娘子嘛咋一个人出来了你家那口子呢吃上公家饭啦那地方可‘高级’!李寡妇那尖酸刻薄的声音,总是能掐准了时间,在我经过她家门口时,从半开的院门缝里钻出来,钻得我耳朵生疼。她家那条秃尾巴黄狗也跟着汪汪乱叫,像是在给她助威。
哼,活该!眼皮子浅的东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攀高枝儿!这下摔惨了吧报应!另一个老娘们的议论声,不高不低,刚好能清清楚楚地飘进我耳朵里。
我死死咬着下嘴唇,牙齿陷进肉里,一股铁锈似的腥味在嘴里漫开。我低着头,加快脚步,只想赶紧逃离这条像烧红了的铁板一样的村路,逃离那些刀子一样的目光和毒箭似的闲话。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左右开弓扇了几十个大耳刮子,又臊又疼。
娘家是回不去了。爹妈嫌我丢人,哥嫂更是连门都不让我进。赵有财那两间破屋子,也早被村里封了,说是要抵债。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最后还是村西头看鱼塘的孤老头张伯,看我实在可怜,把他家放渔具的、四面漏风的破草棚子腾了个角落给我,勉强算是个能遮点露水的窝。
草棚子里又潮又暗,一股子鱼腥味和霉烂稻草的混合气味,熏得人脑仁疼。夜里,冷风从墙缝、门板缝里嗖嗖地往里钻,冻得我缩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裹着那床又薄又硬的破棉絮,牙齿冻得咯咯直打架。棚顶漏雨,滴答滴答,落在脚边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里,声音单调得让人心慌。
我睁着眼,瞪着漆黑一片的屋顶。外面偶尔传来几声狗叫,还有风吹过枯草呜呜的声响。这些声音,像一把把钝刀子,慢慢地割着我的心。悔啊!肠子都悔青了!我当初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叫猪油蒙了心怎么就一门心思地觉得王建国窝囊怎么就瞎了眼,把赵有财那张抹了蜜的破嘴当成了金口玉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老实巴交的男人不要,非要往这火坑里跳!现在好了,摔得粉身碎骨,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眼泪不知不觉就淌下来了,冰凉冰凉的,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又痒又腻。我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湿漉漉的一片。这破草棚子的夜,又冷又长,像是永远也熬不到头。
赵有财判了,七年。听到消息那天,我连哭的力气都没了。七年!黄花菜都凉透了!守着这破草棚子,靠着张伯偶尔接济点剩饭剩菜,还有我自己厚着脸皮去帮人做点针线活,缝缝补补,换几个零碎钱,勉强吊着一口气。日子像一潭发臭的死水,黏稠,污浊,看不到一丝光亮。活着,纯粹就是熬,熬一天算一天。
这天下午,我去邻村帮一户嫁闺女的人家缝了一天嫁衣,手指头被针扎了好几下,眼睛也熬得又干又涩。拖着两条像灌了铅一样沉的腿,一步一步往回挪。夕阳像个烧红的铁饼,挂在西边灰蒙蒙的天上,没什么热气,只把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孤零零地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