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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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初冬的寒风,像是淬了冰碴的刀子,带着呜呜的悲鸣,在破败的李府后院肆虐。它轻易穿透了柴房那扇薄如纸片、糊着破洞窗纸的木门,将里面本就不多的暖意掠夺殆尽。
霉味,是这里的主宰。它并非死物,而是活着的、蠕动的阴冷。它钻进鼻腔,霸道地占据每一个嗅觉细胞,带着腐朽草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动物尸体缓慢分解的气息。它缠绕在舌根,留下挥之不去的苦涩,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这方寸之地的每一个角落,无孔不入,令人窒息。
我蜷缩在角落,身下是早已失去弹性和暖意的稻草堆。这些枯黄的草梗,经过无数次的踩踏、潮湿和污秽的浸染,变得坚硬扎人,混着不知是泥土、虫豸尸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黏腻污垢,紧紧贴着我只剩一层皮包骨的皮肤。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带来一阵刺痒和不适。寒气,是这里最凶恶的狱卒。它从四面八方涌来,从腐朽的门缝钻入,从冰冷的泥地渗出,甚至从头顶漏风的茅草屋顶灌下。它像无数细小的、带着冰牙的虫子,啃噬着我裸露的脚踝、手臂、脖颈,钻进单薄破旧的夹袄里每一个破洞,贪婪地吮吸着骨髓里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
胃袋早已空空如也,饿得只剩下火烧火燎的绞痛。那痛楚一阵强过一阵,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和眼前阵阵发黑的光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那是过度饥饿和寒冷带来的生理反应,提醒着我这具残躯还在苟延残喘。意识在冰冷的煎熬和胃部的抽搐中浮沉,像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小舟。唯有记忆深处,母亲苏云宁悬在房梁上那双失去神采却依旧温柔凝望着我的眼睛,是我在这冰冷地狱里唯一的光亮,也是最大的痛楚源泉。那眼神里,有对生的绝望,有对命运的不甘,更有对我这个拖累她、却又被她用生命最后一点力量挂念的女儿的深深担忧和不舍。
娘…我无声地呢喃,干裂的嘴唇被寒风割开小口,渗出血丝,咸腥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却奇异地带来一丝虚幻的暖意,仿佛母亲冰凉的手正抚过我的脸颊。那枚贴身藏着的羊脂暖玉,此刻也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着一丝微弱却恒久的温润,像母亲微弱的心跳。
就在这时,门外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如同毒蛇吐信,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带着冰冷的恶意和赤裸裸的贪婪,狠狠扎进我早已麻木的心脏。
……李爷,真不是小的存心压您的价,一个油腻滑溜、带着浓重市侩气息的声音响起,正是京城臭名昭著的人牙子头目王癞子。他似乎凑得更近了,声音里带着谄媚的精明算计,您自个儿瞅瞅里头那丫头片子,啧啧,瘦得跟个拔了毛的小鸡崽似的,浑身上下就剩一把骨头了!这风一吹就倒的模样,进了醉春楼,别说伺候爷们了,就是端个茶递个水,都怕她手抖撒了,烫着贵人,那可就惹大祸了!王妈妈那边可是发话了,顶天了……就这个数!
门外传来手指摩擦的细微声响,伴随着一声刻意压低的嗤笑,显然是在比划一个极低的数字。
放你娘的狗臭屁!李承煜那气急败坏、带着宿醉未醒的暴躁和贪婪的粗嘎嗓音立刻炸响,像破锣一样刺耳,震得门板都嗡嗡作响,王癞子!你他娘少给老子耍花枪!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小贱种再瘦,那也是从我李承煜的种子里爬出来的!血脉在这摆着呢!她娘是谁啊!是当年名动京城的相府千金苏云宁!瘦死的骆驼它也比马大!就冲她身上这点‘清贵血’,还有她娘当年在京城留下的‘艳名’,那些个有特殊癖好、就喜欢玩点‘清倌人落难’调调的老爷们,就肯出大价钱!懂不懂这叫奇货可居!王妈妈想捡这天大的漏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再加五十两!少一个铜子儿,老子立马找下家!城南的‘红袖招’张妈妈早就跟老子递过话了!她出的价比你们高!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似乎都喷到了门板上,猛地抬脚狠狠踹在破旧的柴房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