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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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残留的灼痛,像烙印,更像一个恶毒的计时器,宣告着我重返地狱的时刻。那火辣辣的痛感还未散去,膝盖上尖锐的刺痛已如冰锥刺骨——碎裂的瓷碗片,深深扎进皮肉,温热的血瞬间濡湿了粗糙的裤料。我抬起头,撞进林秀那双盛满血丝的眼睛里。
那血丝……不是普通的疲惫红丝,是纵横交错的蛛网,是干涸河床最后的裂痕,死死缠绕着她的瞳孔。它们疯狂地跳跃着,在我眼前扭曲、放大,最终凝聚成一片刺目的猩红——是上辈子她流产后,那些浸透了草纸、丝丝缕缕黏连着绝望的胎膜纹路!记忆如同淬毒的冰锥,毫无预警地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带来一阵眩晕和灭顶的寒意。
那碗黑褐色的药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和苦涩,正沿着砖缝蜿蜒爬行,像一条贪婪的毒蛇,朝着她因八个月身孕而笨拙挪动的脚踝扑去。她躲不开,沉重的腹部拖垮了她的敏捷。汗湿的枯发黏在红肿的颧骨上,那红肿……是我刚才那一巴掌的杰作。
妈…这药…太苦了…她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喉咙被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砂砾般的摩擦声,虚弱得几乎要被屋外淅沥的雨声吞没。
上辈子的我,此刻会像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揪住她油腻的发根,用尽全身力气,把那张苍白绝望的脸狠狠摁向地上冰冷的药渣和碎瓷!生不出儿子还有脸挑三拣四!那尖刻恶毒的话语,曾是我最顺口的武器。而此刻,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药汁,同样的儿媳……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记忆的画面残酷地切换——十年后,惨白的ICU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了死亡的腐朽。我瘫在病床上,像一摊烂泥,喉咙插着冰冷的胃管。林秀就站在床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冰冷得像结了霜的深潭。她捏着那根维系我苟延残喘的管子,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让我魂飞魄散的弧度:当年您说喝药苦是矫情……现在滋味如何那声音轻飘飘的,却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每一寸神经。更让我肝胆俱裂的是,我视若珍宝的儿子孙强,他背对着我,肩膀僵硬,声音冷漠得像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安乐死协议…签了吧。那五个字,是压垮我前世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此刻悬在我重生灵魂上的利刃!
秀啊——药里有红花!不能喝!会出人命的!!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悔恨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我甚至感觉不到膝盖的剧痛,猛地扑倒,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颊,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肉。温热的血珠混着滚烫的、咸涩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溅进地上那滩致命的黑褐色液体里,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然而,我的崩溃,我的血泪,在她眼中是什么
她抱着肚子,像受惊的母兽,惊恐地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灶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动容,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警惕、嘲讽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几只油亮的蟑螂,正从灶台缝隙里窸窸窣窣地钻出来,肆无忌惮地爬过她光着的脚背。这场景……熟悉得令人窒息!
阴雨天,冰冷的灶台,满地乱窜的蟑螂……上辈子她流产后第七天,也是这样。她虚弱得站不稳,脸色灰败如纸,沉默地蹲在地上,用粗糙的草纸,一下,又一下,麻木地摁死那些肮脏的虫子。而我呢我嗑着瓜子,倚在门框上,嘴里吐出的不是瓜子皮,而是淬了毒的刀子:连个蛋都孵不出的废物!晦气!她那时也是这样沉默,只是肩膀细微地颤抖着,摁死蟑螂的动作更加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绝望和恨意都摁进那脆弱的甲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