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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个苍老、干涩得如同枯枝摩擦的声音,穿透风雪的呜咽,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是村长。那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稳,像是在宣读一项早已注定、不容置疑的天条,……乌斯楞大人庇佑……咱白桦坳……十年平安……
乌斯楞。
这个名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在我早已冻僵的意识上。那个盘踞在鹰愁涧最深、最暗处的山神。那个需要用活生生的新娘去填塞祂无边欲望的恐怖存在。白桦坳的村民们,每隔十年,就要挑选一个命格特殊的少女,用最鲜活的骨血,去换取下一个十年不被山洪冲垮、不被野兽侵袭的虚假安宁。
而这次,被选中的,是我。
一个瞎子。
多么讽刺。他们选中我,据说是因为我的干净,我的纯阴命格最契合山神的胃口。可一个看不见天光的瞎子,何尝不是被这浑浊人世早早染指过的残缺之物
阿宁……一个极力压抑着、却依旧带着无法抑制颤抖的声音,紧贴着木板车响起来,是娘。她粗糙冰冷的手指,隔着麻袋,慌乱地摸索着,最后死死攥住了我脚踝处那根粗糙的麻绳,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别怕……阿宁……乌斯楞大人……会……会好好待你的……这是……这是福气……
福气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绝望和荒谬的液体,猛地呛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只留下满嘴的铁锈味。娘的手冰冷刺骨,却比这漫天风雪更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的声音里,有恐惧,有麻木,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用我这个瞎女儿,换全家、换整个村子十年的喘息这买卖,在她心里,大概真的是划算的吧
车轮猛地碾过一个深坑,剧烈的颠簸让娘的手瞬间滑脱。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又被死死捂住。脚步声更沉重了,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木板车继续前行,载着我,驶向那名为福气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时辰,也许是一辈子。颠簸停止了。沉重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风雪的呼啸声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难以形容的味道——浓烈的、带着腥气的松脂味,混合着一种更深邃的、仿佛千年朽木和湿冷岩石深处散发出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陈腐气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淡淡的甜腥。像血,又像是某种巨大生物沉睡时缓慢呼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