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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他精心打造的、符合他沈淮舟审美的完美藏品。一个没有过去、只能依附于他存在的漂亮玩偶。
反抗的念头,就是在那时,像一颗被深埋的种子,在绝望的冻土下,开始顽强地汲取养分,等待破土的时机。我要逃。必须逃。否则,那个叫林晚晚的人,将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顶着沈太太头衔的、没有灵魂的躯壳。
大巴车在夜色中颠簸前行,窗外城市的灯火逐渐稀疏,最终被浓墨般的黑暗取代。我抱着那个旧帆布包,像抱着仅有的浮木。包里除了苏然给的钱和证件,还有一样东西——一个巴掌大小、洗得发白、耳朵缺了一角的旧布偶兔子。那是童年时奶奶给我缝的,是我最珍视的、唯一成功从沈淮舟的清理中藏下来的旧物。我把脸埋在兔子柔软的身体上,深深吸了口气。上面残留的,是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老房子里的陈旧气息。
这是我与过去的最后一点联系,是支撑我逃亡的微弱星光。
目的地是一个地图上都几乎找不到名字的南方小镇,叫云溪。车程将近二十个小时。我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抵达。小镇刚从沉睡中苏醒,空气湿润清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低矮的房屋,狭窄的石板路,远处是连绵起伏、笼着薄雾的墨绿色山峦。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缓慢、与世隔绝。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成了林念。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带着一种新生的陌生和小心翼翼的自由。苏然托关系弄来的证件完美无瑕。我在镇子边缘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房东是个嗓门很大但心地善良的阿婆。屋子很旧,墙皮有些剥落,家具简陋,但有一扇朝南的窗户,推开就能看到远处层叠的稻田和蜿蜒的小河。阳光能毫无阻碍地洒进来,暖洋洋的。这种自由呼吸的感觉,久违了。
在镇上一家小小的、只有三个员工的广告图文店找到了工作。工作内容简单枯燥:打字、复印、排版简单的宣传单页、给客户拍证件照。薪水微薄,勉强糊口。但这里没人认识沈淮舟,没人会用那种混合着敬畏和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我。同事们都是本地人,说着带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热情又有点八卦,但心思简单。老板是个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姓陈,大家都叫他陈叔,脾气挺好,最大的爱好就是下班后喝点小酒吹吹牛。
日子像云溪镇那条缓缓流淌的小河,平静得近乎单调。每天上班、下班,自己做饭,周末去镇上的小市场买点便宜的水果蔬菜,或者沿着河边散步。我刻意保持着低调,穿着最朴素的衣服,剪短了头发,尽量不引人注目。旧手机除了和苏然极其谨慎地联系(只用公共电话或一次性号码),几乎不用。网络也极少接触,生怕留下任何电子足迹。
恐惧从未真正远离。它像潜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每一次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每一次看到一辆陌生的汽车停在街角,甚至每一次手机突然震动,我的心都会瞬间提到嗓子眼,全身的肌肉绷紧,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随时准备弹跳起来逃跑。夜里,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我惊醒,冷汗涔涔,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直到确认那只是风声或野猫的动静,才能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
时间在小心翼翼的平静中流淌。一年,两年。紧绷的神经在日复一日的安宁里,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我开始允许自己有一点点微小的享受。比如,在河边散步时,会多停留一会儿,看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比如,会买一小块镇上新开面包店里的奶油蛋糕,甜甜的味道能短暂地麻痹心头的苦涩;比如,会和图文店隔壁花店那个爱笑的小姑娘阿玲闲聊几句,听她说说镇上的新鲜事。那个缺耳朵的旧布偶兔子,一直放在我的枕头边,是我在无数个惊醒的夜晚里,唯一能抓住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