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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终于动了动。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指尖碰到了鹿溪放在他旁边的那罐啤酒。冰凉的触感沿着神经末梢一路窜上来。他拿起它,指腹感受着罐身上凝结的细小水珠的湿润。然后,他拉开拉环,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他仰起头,冰凉的酒液混合着苦涩的泡沫,汹涌地灌入喉咙,带来一阵猛烈的刺激和短暂的空白。他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所有污浊和沉郁都彻底呼出去。
他们……说我抄袭。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干涩、嘶哑,像砂纸摩擦着粗糙的礁石,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疲惫,飘散在微凉的海风里,几乎瞬间就被海浪声吞噬。他甚至没有看鹿溪,目光失焦地落在前方那片越来越浓的黑暗上,仿佛只是在对着虚空倾诉。
鹿溪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握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指节泛出一点白。她侧过头,目光安静地落在他被暮色勾勒出的、线条紧绷的侧脸上。夜色如墨,正一层层晕染开,将他笼罩。他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在海岸线、被风沙侵蚀得棱角模糊的石像,沉默地承载着海浪无休止的冲刷。
那首《逆光》……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几乎成了耳语,是我十七岁那年写的……就在我家那个老旧的、隔音差得要命的天台上。那会儿我爸刚走,我妈……每天哭。他的声音哽住了,停顿了很久,久到鹿溪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说下去。海风呜咽着穿过礁石的缝隙。
我抱着那把破木吉他,脑子里嗡嗡响,全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和我妈的哭声……写着写着,天就亮了。他抬起手,用指关节用力抵住眉心,试图压住那阵突如其来的酸涩,现在,他们说那是抄的……一个我他妈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外国歌手哈……那声短促的笑,干涩得如同枯枝折断,充满了自嘲和无法言说的悲凉,那些所谓的‘实锤’,那些对比谱子……假的!全都是断章取义!可谁在乎呢他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熄灭心底那簇灼烧的怒火和更深的无助。
鹿溪依旧沉默着。她没有立刻去反驳那些荒谬的指控,也没有试图用苍白的安慰去填补那巨大的裂痕。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极其短暂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他紧绷着、微微颤抖的手臂。那触碰带着她指尖的微凉,像一片羽毛拂过,一触即分。不是安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我在听,我在这里。
这极其微小的触碰,却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深心底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他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点点。他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聚焦地落在鹿溪脸上。夜色已深,星光初现,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像藏着两泓沉静的湖水,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倒影。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质疑,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沉静的包容。
你知道吗,鹿溪,他移开目光,重新投向那片闪烁着越来越多星光的、浩瀚而深邃的夜空,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梦呓的迷茫,小时候,站在我们那个小县城的土坡上,第一次听到收音机里放摇滚……那个鼓点,那个吉他solo……像电流一样窜过全身。我就觉得……对,就应该是那样!声音是有力量的,能砸开所有沉闷的东西。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牵了一下,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后来拼命练琴,嗓子唱哑,手指磨出血泡……挤在绿皮火车里十几个小时去参加选秀,睡过地下通道……好不容易,好像真的摸到一点光了。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碾碎的疲惫,可现在……我有点不知道了。那些声音,那些恶意……它们真的会……杀死你心里的那个声音吗
他的声音消散在海风里,留下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