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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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咔哒…咔哒…的打印机呻吟声是办公室里唯一的活物。惨白的灯光下,苏然像一尊被抽干了灵魂的雕塑,僵在工位前。桌上,那份承载了她三天三夜心血的策划案,此刻如同被处以极刑的囚徒,浑身爬满了狰狞的红圈,每一个圈都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嘴,吐出同一个词：垃圾。旁边,打印机吐出的废纸,带着油墨未干的温热和彻底的否定,堆叠成一座绝望的小山,几乎要淹没她低垂的头。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纸页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她甚至不敢抬手去擦,怕惊动了这死寂里潜藏的无数双眼睛。组里那几个加班的同事,电脑屏幕的光幽幽映在他们脸上,键盘敲得噼啪响,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次次扫过她狼狈的侧影,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砰！
办公室的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响,震得苏然浑身一颤。林经理像一阵裹着寒冰的飓风卷了进来,皮鞋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苏然的心尖上。他径直冲到苏然桌前,一把抓起那份沾着泪痕的策划案,纸张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苏然！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炸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然脸上,看看你弄出来的这堆狗屎！客户要的是爆款！是能炸翻市场的创意！不是你这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小学生都比你画得强！
他手臂猛地一挥,那份策划案如同被丢弃的垃圾,啪一声狠狠摔在苏然面前的桌面上,纸页散开,像被撕碎的翅膀。巨大的声响让那几个假装加班的同事瞬间缩了缩脖子,敲键盘的手指都停了,空气凝固得能拧出水来。
明天！林经理的手指几乎戳到苏然的鼻尖,指甲修剪得锐利,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一份像人样的东西摆在我桌上！交不出来,立刻！马上！给我滚蛋！公司不养废物！他阴鸷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加班族,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都看什么看你们也想陪她一起滚
死寂。只剩下苏然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和窗外城市永不疲倦的嗡鸣。林经理冷哼一声,转身,皮鞋声带着胜利者的傲慢,消失在走廊尽头。门关上的一瞬,苏然才敢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过那几张迅速埋回屏幕后的脸,那些躲闪的眼神里,没有同情,只有事不关己的庆幸和一丝看好戏的兴奋。巨大的屈辱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抓起背包,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这片令人作呕的空气。
屋外的世界是另一个极端的炼狱。暴雨如注,漆黑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巨大的口子,冰冷的水柱疯狂地砸向地面,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路灯的光晕在水汽中扭曲变形,像一只只哭泣的眼睛。苏然没有伞,单薄的衬衫瞬间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去哪里不知道。只想逃离,逃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逃离那些冰冷的眼神和刻薄的言语。
一个趔趄,她狼狈地撞进街角一处狭窄的凹陷。头顶传来一块老旧木招牌在风雨中吱呀作响的声音。借着对面商铺霓虹灯微弱的光,勉强看清上面模糊的字迹：时光旧书屋。一扇窄小的玻璃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昏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暖光,像黑暗大海里唯一漂浮的浮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