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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终于小了些,从瓢泼变成了绵密的牛毛细雨,无声无息地织就一张湿冷的网,笼罩着整个临安城。青石板路被冲刷得油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两旁低矮房屋模糊的影子,空气里那股浓重的土腥气淡了,却渗入骨髓般的阴冷。
沈砚站在忘忧阁二楼的窗口,鸦青色的氅衣边缘被风卷起的雨丝打湿,颜色更深沉了几分。他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穿透迷蒙的雨帘,紧紧锁定着楼下街角那个即将融入灰暗雨幕的碧色身影——云婳。
她走得不快,甚至有些迟疑,仿佛每一步都在重新认识脚下这片湿滑的土地。碧色的衣衫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单薄脆弱,像初春河畔最早萌发的那一点嫩芽,随时会被这无情的雨水打落。她微微低着头,不辨方向,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牵引,朝着城南那片破败荒芜的角落走去。
沈砚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口。
他远远地跟着,像一道融入雨幕的影子。步履无声,踏过水洼时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他刻意保持着距离,隔着一条街,隔着三三两两行色匆匆的路人,目光却如同无形的丝线,始终缠绕着前方那个飘摇的身影。
云婳对身后的追踪毫无所觉。她穿过一条条狭窄、弥漫着污水和霉味的小巷,巷子两旁是高耸的、斑驳脱落的院墙,偶尔有野猫从垃圾堆里蹿出,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爪印。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那里,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树干粗壮虬结,树皮皲裂如老人干枯的手掌,上面爬满了湿漉漉的青苔。茂密的树冠在细雨中沙沙作响,筛下破碎的天光。树根盘踞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泥泞,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她走到树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干,缓缓滑坐下去。湿冷的泥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她微微仰起头,空茫的双眼望着被浓密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灰色天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疲惫,没有悲伤,也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彻底的、近乎虚无的空白。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剩下一具精致而空洞的躯壳,在等待某种既定的命运降临。
雨丝无声地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像一尊被遗弃在荒芜角落的玉雕,美丽,冰冷,没有一丝生气。
沈砚隐在巷口一处坍塌的断墙阴影里。雨水沿着他鸦青氅衣的帽檐滴落,在肩头洇开深色的水痕。他静静地看着,那双沉静的凤目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流。是猎手确认猎物藏身处的了然还是对这奇异存在方式的一丝困惑抑或……是更难以言喻的情绪他握紧了袖中那枚重新变得冰凉死寂的铜铃,指尖传来金属冰冷的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