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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心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跪倒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她紧紧攥着那只手,掌心被那枚坚硬的、带着他体温的青金石纽扣硌得生疼,那是她与那个被撕裂的世界唯一的、最后的连接点。
陈先生陈先生!一个苍老而带着惊惶的声音,像从遥远的隧道尽头传来,艰难地穿透了那层厚重的、由汽笛声、哭喊声和海浪声编织的隔膜。
陈砚清猛地一颤,如同溺水者被强行拉出水面。那窒息般的呜咽卡在喉咙深处,噎得他剧烈地呛咳起来,枯瘦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张被揉皱又试图摊开的旧报纸。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手心里那枚失而复得的青金石纽扣,冰凉的宝石棱角深深硌进掌心软肉,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让他混沌的意识稍稍回笼。
昏黄的灯光,弥漫的潮气和樟脑味,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对面林伯那张写满担忧和困惑的老脸……台北,瑞和祥裁缝店。三十多年了。刚才那一切,那震耳欲聋的喧嚣,那冰冷的码头地面,那被塞入掌心的滚烫……只是一场猝不及防、几乎将他魂魄撕裂的闪回。
他艰难地吞咽着,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剧烈滚动,试图压下那几乎冲破胸膛的悸动和翻涌的酸楚。他抬起手,用枯瘦的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狼狈。
没…没事,林伯。他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厉害,像破旧风箱漏出的气音,只是……只是突然有点头晕。他胡乱搪塞着,目光却无法从那枚静静躺在他摊开的手心、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幽深蓝光的纽扣上移开。那蓝色,像淬了毒的针尖,狠狠扎进他记忆最深处。
林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放下手里的针线,浑浊的老眼在陈砚清苍白的脸和那枚突兀出现的、显然价值不菲的宝石纽扣之间来回逡巡。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陈先生,这扣子……看着不像是寻常物件啊怎么缝在这么个旧地方他指了指那件被拆开衬里的旧西装,这衣裳,我记得……是您刚来台湾那会儿,宋小姐陪着您来做的吧得有三十年出头了。
宋小姐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毫无预兆地捅进陈砚清混沌的意识里。他猛地一僵,攥着纽扣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起病态的惨白。一股更深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宋小姐。宋美瑛。他的妻子。一个同样被时代洪流裹挟着、最终在异乡与他相濡以沫、却又在十年前因一场急病撒手人寰的女人。平静的、相敬如宾的、没有太多波澜的三十年共同生活。一个名字,瞬间将他从那个硝烟弥漫、充满撕心裂肺承诺的码头,拉回这个潮湿、安静、弥漫着死亡般沉寂的裁缝铺。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渗了出来,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流下。他该如何解释解释这枚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信物,为何会出现在他新婚不久定制的西装暗袋里解释那被他强行压下、却从未真正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