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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惊骇、剧痛、羞耻、悔恨、被岁月磨蚀的思念、被深埋的绝望……所有积压了三十多年的沉重情感,在这一声我等到你了的宣告和这天地震怒般的雷声里,轰然爆发!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呜咽,整个人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踉跄扑去!不再是年轻时的敏捷,而是一个老朽之人倾尽全力的、笨拙而绝望的扑跌。
他那只一直紧握着完整青金石纽扣的手,在扑出的同时,松开了。那枚深蓝的、温润的、穿越了三十多年时光和生死阻隔的石头,无声地掉落下来,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幽蓝的弧线,嗒地一声轻响,落在了沈素心伸出的、托着另外半枚纽扣的掌心之上。
紧接着,陈砚清枯瘦、冰冷、布满老年斑的手,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痉挛的力道,重重地覆在了沈素心托着纽扣的手背上!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冰冷得如同寒冬的铁块,却又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抓住浮木的、绝望的滚烫。那触感粗糙得如同砂纸,死死地覆盖着沈素心同样苍老、同样布满岁月刻痕的手背。
两枚断裂的青金石纽扣,一枚完整,一枚残缺,冰冷地、紧紧地,并排躺在了沈素心微微凹陷的掌心中央。一枚来自三十多年前上海码头撕裂的离别,一枚来自十年间台北病榻旁无声的守护与诀别。此刻,它们终于跨越了无法逾越的时光长河与生死界限,在这台风肆虐的黄昏,在这弥漫着死亡与樟脑气息的狭小裁缝店里,以一种如此残酷又如此圆满的方式,重新拼合在一起——纵然中间那道深深的裂痕,再也无法真正弥合。
陈砚清的手覆在沈素心的手背上,死死地压着那两枚冰冷的石头。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滚烫的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砸在两人交叠的手上,砸在那两枚幽蓝的、仿佛蕴藏了无尽悲伤与等待的纽扣上。
他没有说话。所有的语言,在三十多年的离散、各自的生死、无尽的等待和此刻这锥心刺骨的相认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轻如鸿毛。
他只是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地,覆着她的手。
窗外,风声凄厉如鬼哭狼嚎,雨点狂暴地抽打着整个世界。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撞击着裁缝店单薄的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仿佛无数只巨手在疯狂地推搡着这间风雨飘摇的小屋。每一次撞击,都让那扇老旧的木门痛苦地呻吟、震颤,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