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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同宗,又逢雨夜……老管家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侧开了身子,进来吧。不过,他顿了顿,眼皮微抬,那浑浊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落在方远身上,府上正办喜事,规矩多些。客人须得安分守己,莫要乱走,尤其……莫要去西厢房那间挂红绸的屋子,更莫要动里面那面铜镜。
喜事方远跨过门槛,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衣角滴落,在脚下光滑的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的水迹。门廊下光线昏暗,只挂着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灯罩上似乎也蒙着一层灰。目光所及,庭院深深,回廊曲折,在风雨飘摇的夜色里,只显出庞大而沉默的轮廓。别说喜庆的喧闹,连一丝人声都听不到,只有风雨在空旷的庭院里呼啸回旋,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更诡异的是,就在他刚才进门时,借着惨淡的灯笼余光,他分明瞥见几片惨白的圆形纸钱,被风卷着,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翻滚了几下,又被雨水打湿,粘在了墙角。他心头猛地一跳,视线迅速扫过,却又发现门廊角落里,似乎还散落着几颗同样被雨水浸泡得变了形的……红色糖果
办喜事撒纸钱方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外面的雨水更冷。这喜字,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邪气。
老管家仿佛没看见他的惊疑,脸上挤出一点极其僵硬的笑容,嘴角牵动皱纹,却丝毫没染到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他枯瘦的手伸进灰色的袖口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小把东西,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方远湿冷的手心。
拿着,沾沾喜气。老管家咧开嘴,露出几颗稀疏的黄牙,府里准备的喜糖,客人也甜甜嘴。
方远下意识地摊开手掌。掌心躺着几颗圆溜溜的硬糖,劣质的红色糖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被雨水和他掌心的冷汗浸润得有些发粘,散发出一股廉价而甜腻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气味混杂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陈旧甜腻,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不适,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多谢老丈,晚生……方远感激不尽。他特意再次报上自己的名字,目光紧紧盯着老管家。
这一次,他看得更真切了。在听到方远二字时,老管家那枯树皮般的眼皮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深处,那点死水般的沉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光极快地掠过,如同深潭底部的毒蛇吐信,瞬间又归于平静。
嗯…嗯…老管家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两声,似乎不愿再谈名字的事,干瘪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仿佛在压抑着什么,老朽姓方,府上人都唤我方伯。客人随我来,客房在东厢,安静些。他不再看方远,佝偻着背,转身引路,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衣在昏暗中晃动着,像一片飘忽的、不祥的纸灰。
方远捏紧了手里那几颗黏腻的喜糖,指尖冰凉。他不敢丢掉,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方伯身后,踩过冰冷湿滑的青石板。穿过一道垂花门,便进入了内宅的回廊。廊檐下挂着的气死风灯更少了,光线愈发昏暗,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远的距离。两侧的房屋门窗紧闭,黑黢黢的,像一只只沉默的巨兽蹲伏在深沉的夜色里。风从回廊的柱子间穿过,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如同无数个幽魂在暗中窃窃私语。
忽然,方伯的脚步顿了一下。方远也跟着停下,顺着方伯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回廊深处,那被更浓重黑暗吞没的另一端——西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