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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的火雨撕裂了黄昏。
起初只是天边几颗不祥的暗红色斑点,拖着长长的、仿佛凝固血痕般的尾迹,无声地划过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临山镇像往常一样,沉浸在晚炊的烟火气里。铁匠铺的风箱呼哧呼哧,饭香混着药材铺特有的清苦味儿在狭窄的街巷间弥漫。没人抬头。
林墨尘蹲在回春堂药铺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后,手里捏着一杆小小的戥子。黄铜秤盘里铺着薄薄一层晒干的铁骨草,草叶边缘微微卷曲,呈现出一种陈旧的、缺乏生机的灰绿色。他眯着眼,指尖极其稳定地捻起一小撮,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几根。秤杆的准星,终于稳稳地压在了三钱的刻度下方,堪堪只有两钱八分。
墨尘!前堂的‘七叶莲’包好了没赵家等着煎药呢!掌柜王有福那油滑中透着不耐烦的嗓音从柜台后响起,带着常年拨拉算盘珠子的焦躁。
好了,王叔!林墨尘应得清脆,手下动作却丝毫不停。他飞快地将那明显分量不足的铁骨草倒进一张粗糙的黄草纸,十指翻飞,熟练地包成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小包,又在角上轻轻捻了一下,让纸包显得更鼓胀些。做完这一切,他才拎起旁边另一包早已准备好的七叶莲,脸上瞬间挂起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快步走向前堂。
赵大娘,您的药,七叶莲三钱,铁骨草三钱,齐了!他把两个纸包递过去,笑容干净得像山涧的溪水。
赵大娘,一个脸颊被山风吹得黝黑干瘪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哆嗦着手接过,嘴里不住念叨:谢谢小墨尘,谢谢王掌柜!我家老头子就指着这药吊命了……她把几个带着体温的铜板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王有福眼皮都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胖手指一划拉,铜板便叮当落进钱匣。林墨尘则笑着,一直把赵大娘送到门口,还体贴地提醒了一句:大娘,慢走,这铁骨草熬的时候水要少放半碗,药力才足。
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石板路转角,林墨尘脸上的笑容淡了,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微澜。铁骨草,三钱他刚才克扣下的那两分,足够再包一包卖给下一个倒霉蛋了。这世道,人命和药草一样,总得称斤论两,缺斤短两才能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种沉闷的、令人心悸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极高极远的天空深处碾压下来。仿佛有无数面巨大的、无形的鼓,在云层之上被疯狂擂响。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滚烫,带着铁锈般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