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7/1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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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白得像池阳江畔新刷的粉墙。盛夏的烈日晒得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她看着赵明诚匆匆交代完毕,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便如同逃离瘟疫般,带着几个仆从仓皇登上了驶往湖州的小船。船桨破开浑浊的江水,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蒸腾的水汽里。
院子里只剩下她,和满地的、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脊梁的宗器。
李清照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那只装着商周青铜重器的紫檀木箱。箱体冰冷坚硬,一如赵明诚最后那决绝的命令。她没有流泪,只是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对着箱子,也对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对着这烽火连天的破碎山河,低低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好。我……记下了。
—金石南渡—
赵明诚的船影消失在浩渺烟波中不过月余,湖州的噩耗便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狠狠钉入李清照的世界——赵明诚途中染上疟疾,抵达湖州不久便一病不起,最终在当年八月溘然长逝。临终前,他挣扎着写下绝笔诗,字迹歪斜,满纸凄惶,再无半分当年新婚赌书时的意气风发。
李清照接到报丧信时,正押着那几大船沉重的文物,在赣江的激流险滩中艰难上行。船身剧烈颠簸,舱内箱箧相互碰撞,发出沉闷而令人心惊的声响。她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站在摇晃的甲板上,脚下是浑浊湍急的江水,头顶是铅灰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天空。
没有恸哭失声,没有晕厥倒地。她只是久久地伫立着,任由江风吹乱她早已夹杂了银丝的鬓发,吹得那身素色衣裙猎猎作响。信纸在她指间被攥得死紧,边缘几乎要碎裂开来。最终,她松开手,任凭那载着死讯的纸片被狂风卷入浊浪,瞬间吞噬不见。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目光扫过船舱里那些在颠簸中呻吟的箱笼——那些他视为性命、命令她与之共存亡的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