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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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阿野生硬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回那辆拆了一半、露出狰狞内脏的黑色摩托旁,一把抄起沉重的套筒扳手,背对着她,对着排气管接口处一颗顽固的螺丝就是一阵毫无必要的猛敲!金属撞击的叮当声骤然炸响,比刚才更加急促、更加响亮,在狭小的铺面里回荡,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像是在拼命掩饰他胸腔里那擂鼓般失控的心跳。扳手砸在金属上的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他自己混乱的神经上。
林晚站在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绷紧的、透着一股子狠劲和狼狈的背影。阳光勾勒出他肩背紧绷的线条。她又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纤细的脚踝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机油铁锈味的滚烫体温,以及那短暂接触带来的、挥之不去的细微麻痒感。这感觉陌生又带着点莫名的刺激。她深吸了一口这条街上独有的、浑浊而充满力量感的空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转身快步离开,高跟鞋在坑洼的水泥地上敲出略显凌乱的节奏。
富家女和街头修车工的故事,从这狼狈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不合时宜的惊叹号,写满了阶级的鸿沟和世俗的偏见。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咬合,便带着不可逆转的惯性隆隆向前。
林晚像是被那条弥漫着机油和汗味的小街下了蛊。她开始不自觉地绕路,哪怕多花二十分钟,也要从阿野那间门脸破旧、招牌模糊的顺达车行门前经过。起初只是匆匆一瞥,后来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她看到他趴在油腻的水泥地上,半个身子钻进一辆破旧面包车的底盘下,只露出穿着磨破工装裤的腿和沾满油污的靴子。她看到他挥舞着沉重的铁锤,砸向一个锈死的轴承,汗珠顺着他沾着油污的脖颈滚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看到他叼着最便宜的烟卷,眯着眼和几个同样穿着油腻工装、满口粗话的年轻人在铺子门口吞云吐雾,大声笑骂着生活的操蛋。
阿野一开始是彻底的躲闪和沉默。那双清澈得如同山涧泉水、却又固执得像块小石头的眼睛,每次望过来,都让他浑身不自在,像被剥光了暴露在烈日下。他竖起全身的刺,用更响的敲打声、更粗鲁的吆喝、甚至故意和兄弟们说些下流的荤段子来武装自己,试图吓退那道过于明亮、也过于格格不入的目光。他像一头被困在泥潭里的野兽,本能地抗拒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窥探。
但林晚的固执超乎想象。她不是远远地看着,她会走过来。第一次,她提着一个印着精致Logo的纸袋,里面是几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奶油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他沾满油污的工具箱上。给…给你们尝尝。她的声音不大,带着点试探,脸颊微红。阿野愣了一下,眼神复杂地扫过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纸袋,没说话,只是用沾满黑油的手粗暴地掀开盖子,抓起一块蛋糕就塞进旁边一个叫大刘的兄弟嘴里。大刘被噎得直翻白眼,含糊不清地叫着野哥…水…,惹得其他人哄堂大笑。林晚站在那儿,有点手足无措,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点心被如此糟蹋,却没有生气,反而看着阿野那副故作凶狠却掩不住一丝别扭的神情,嘴角忍不住弯了一下。
下一次,她带来的是几罐进口的能量饮料。再下一次,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这些东西,最终大半都落进了阿野那群同样在底层挣扎、难得尝到甜头的兄弟肚子里。兄弟们起哄,拍着阿野的肩膀:野哥,行啊!哪儿认识的仙女妹妹对你可真上心!阿野烦躁地甩开他们的手,低吼一声:滚蛋!干活!但眼角余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站在油腻铺子门口、显得有些拘谨又异常坚持的身影。
她带来的,不仅仅是那些精致却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食物。她带来的是一种光,一种阿野在昏暗油腻的车底、在充斥着劣质烟草、汗臭和机油味的狭窄出租屋里、在为了几块钱修车费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日常里,从未见过也从未敢想象的光。这光让他自惭形秽,让他觉得自己像阴沟里最肮脏的苔藓,却又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无法抗拒地、隐秘地渴望着靠近那一点点的温暖和明亮。心底某个早已被现实磨砺得坚硬麻木、甚至刻意遗忘的角落,开始不受控制地松动、回温,继而萌生出一种让他恐慌又无法自拔的渴望。
然而,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林家那扇厚重、冰冷、象征着森严阶级壁垒的雕花铜门。它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注定要将任何萌芽的情感碾碎。
摊牌的那天来得猝不及防。林父不知从何得知了消息,震怒如同平地惊雷,几乎掀翻了林家别墅那盏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昂贵的骨瓷茶杯被狠狠掼在厚厚的手工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却惊心动魄的碎裂声。深褐色的茶水迅速洇开一片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