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11/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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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破费的。我…用不着这些。她的声音平静,甚至努力维持着一点笑意,但那笑容的弧度僵硬,眼神坚决,像在守护一道不容侵犯的壁垒。你自己留着吧。
一股不被接纳的难堪和困惑在我胸中蔓延开:天凉了……试图解释的话语被她打断。
真的不需要。她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谢谢你,心意收到了,东西…真的不能要。她飞快地看了一眼袋子上那个刺眼的商标,仿佛那是一种符号,象征着巨大的鸿沟——并非她不爱美,而是这份礼物蕴含的分量,超越了她用汗水和自尊所能支付的界限。那是她需要踮起脚尖、甚至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触摸到的世界,而她选择背转过身,守护自己踩在滚烫大地上的、真实而卑微的位置。她宁愿在寒风中挺直腰板,也不愿披上这份让她不安的温暖。那一刻,秋风中站立的倔强身影,比任何时候都清晰,也像一道冰冷的光,照见了两人之间难以逾越的距离:我眼中的照顾,在她心里,或许是施舍的另一种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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闽江口的潮水
季节更迭的力量,最终超过了所有细微的情感累积。半年光阴,在BB机滴滴答答的信号中和偶尔相见的匆忙与欢喜里,悄然流逝,如同闽江口裹挟着泥沙奔涌入海的浪潮,无可阻挡地冲刷着岸边所有试图停留的痕迹。
年末将至的一个傍晚,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当时我正在家里百无聊赖地翻看几天前的旧报纸,电视机里播着热闹的广告。拿起听筒,是张恩玲的声音。背景音不再是熟悉的街头嘈杂,而是一种空旷的、带着呜呜风声的寂静,偶尔有家禽的叫声和几声模糊的乡音。她的声线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结了一层薄冰的水面,底下却压抑着难以言喻的寒流。
……阿哲哥,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说话的勇气,我……在老家了。家里……给安排了一门亲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遥远的山坳里费劲地推过来的石块,砸在地上,闷而重。
听筒这头,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电视机里的广告音乐仍在聒噪地响着,桌上摊开的报纸上某个醒目的标题此刻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我握着话筒,指尖冰凉。喉咙干涩得发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脑中一片轰鸣,只剩她半年前那个在酷热广场上顽强挺立的背影,那条被拒绝的白色围巾,还有连江星空下她温顺如水的侧影……无数画面急速闪回,最终都凝固在亲事两个字带来的巨大空洞里。
对方……人是实在的。我爹娘……觉得挺好。她似乎在努力解释,声音里有疲惫,有认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轻若蚊呐,却像针一样扎进耳膜,瞬间击溃了所有强自支撑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