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野兔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略群小说www.luequn.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关于青屿镇珊瑚保育的细节,想当面请教。
林小蕃捏着浸透豆浆的图纸,喉咙发紧。请教怕是审判吧。不过她还是套上最厚实的连帽卫衣,把半张脸埋进衣领,像奔赴刑场般踏进海洋生物研究所。消毒水气味混合着咸腥的海水味扑面而来,走廊两侧玻璃缸里,形态各异的珊瑚在蓝光下静默生长。一旁陆士窦的白大褂袖口依然沾着靛蓝色墨迹,他正俯身观察一簇枝状珊瑚,侧脸在幽光里显得格外冷峻。坐。他指向旁边一张不锈钢凳,没抬头。林小蕃僵着脊背坐下,卫衣帽子滑下来都浑然不觉。陆士窦将显微镜下的载玻片推到她眼前。放大百倍的世界里,米粒大小的珊瑚虫正伸展着透明触手。这是青屿镇海域特有的滨鹿角珊瑚。他声音无波无澜,母体在七年前赤潮灾害中死亡前,释放了这批幼虫。林小蕃盯着那些脆弱的小生命,指尖发凉。七年前,正是她被初恋钉上番茄耻辱柱的年份。幼虫随洋流漂了两年,陆士窦调换另一张玻片,最终附着在七十海里外的古沉船残骸上。显微镜下,珊瑚虫已长出灰白色骨骼,这是它们第三年。林小蕃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古沉船青屿镇海域根本没有沉船!
陆士窦终于看向她,深潭般的眼底映出她惨白的脸:对,沉船在邻省。所以林小姐——他指尖划过玻片边缘,你口中‘旺财’守着的那家海蛎煎摊,究竟在哪个次元的青屿镇谎言像被戳破的气球,啪地炸开在林小蕃脸上。卫衣再也遮不住汹涌而上的红晕,从脖颈一路烧到额角。我…我查了贴吧…她语无伦次,狗的名字是真的…十年前旺财就被车撞死了。陆士窦打断她,新狗叫‘来福’。
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下一圈疲惫的淡青,为什么假装老乡
空气凝成冰碴。林小蕃看着靛蓝色墨迹在他袖口晕开,像一小片淤伤的海洋。图书馆的羞愤、偷拍的卑劣、谎言的滑稽,混着七年前那句发烂的番茄一起涌上喉头。好玩行不行她听见自己尖利的声音在实验室回荡,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想逗你!脸红怎么了总比你这种连耳根发红都要装深沉的木头强!
话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陆士窦擦拭镜片的手顿住,镜片反射的冷光刺得她眼睛生疼。他沉默着将显微镜推远,从抽屉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恒温箱。箱内躺着一截拇指大小的珊瑚断枝,通体呈现奇异的衬衫灰蓝色。它叫‘衬衫’。陆士窦的声音依旧不澜不惊,不是品种名,是我取的。恒温箱的蓝光落在他掌心,那截珊瑚枝像一枚凝固的眼泪。母体珊瑚礁被货轮锚链砸断时,这根断枝卡在锚链缝隙里活了下来。我找到它时,它离母体珊瑚礁…他顿了顿,正好七百米。七百米。林小蕃想起番茄畅听里那个深海传说——超过七百米,连最顽强的珊瑚幼虫也找不到归家的路。所有人都说它活不了。陆士窦指尖轻触恒温箱,可它用三年时间,从断口处新长出十七个珊瑚虫。他抬眼,目光第一次带着温度落在她火烧云般的脸颊上,你看,连‘衬衫’都愿意为回到那片礁盘,在黑暗里等成一片森林。他声音低下去,像退潮时拂过沙滩的余波:何况我林小蕃的血液轰然冲上耳膜。不是羞耻,是某种更汹涌的东西冲垮了堤坝。七年来的委屈、自卑、强装的锋利,在何况我三个字里分崩离析。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泪腺比语言系统更快失控,滚烫的液体滑过滚烫的脸颊,滴在恒温箱玻璃盖上。啪嗒。像深海里一粒微不足道的钙质结晶。
对…对不起…她哽咽着去擦恒温箱,手腕却被轻轻握住。陆士窦的掌心有薄茧,温度却意外地暖。该道歉的是我。他松开手,递来一张纸巾,利用‘来福’拆穿你。他袖口的靛蓝色墨迹近在咫尺,林小蕃忽然福至心灵:这颜色…是珊瑚染色剂陆士窦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标记生长进度用的。上周不小心打翻一瓶。
所以图书馆初遇时,他袖口就染着珊瑚的印记。林小蕃捏着纸巾,忽然破涕为笑:难怪像钢笔水。
紧绷的空气悄然溶解。陆士窦耳根又泛起熟悉的薄红,他别开脸指向恒温箱:‘衬衫’下个月放归沉船区。要来看吗林小蕃重重点头,恒温箱里的灰蓝色珊瑚枝在她模糊的泪眼里,渐渐化作一片葱茏的海底森林。
离开研究所时,陆士窦突然喊住她。他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枚残缺的贝壳,边缘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中心有个微小孔洞。在‘衬衫’的断枝旁发现的。他耳尖的红晕尚未褪尽,可能是沉船上的旧物。林小蕃接过贝壳,指尖触到他微热的掌心。贝壳内壁残留着细微的螺旋纹路,像凝固的海浪声。像颗心脏。她脱口而出。陆士窦一怔,随即很浅地弯了下嘴角:那就叫‘心跳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