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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不腐的嫁衣
山雨裹挟着腐叶气息砸在青石板上时,我正用袖口擦拭着镜头水雾。阿杰突然拽住我背包带子,冲锋衣摩擦声惊飞了树梢的夜枭。他喉结滚动两下,指节发白地攥着那张泛黄地图:林子,这寨子位置不对……
我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羊皮纸上的墨迹正在雨水晕染下诡异地游移。三天前从镇上文具店买来的旅游地图,此刻竟显出新墨勾勒的山径——那路径穿过我们脚下风雨桥,直指溶洞阴影里的吊脚楼群。
你听说过苗疆的活地图吗我故作轻松地弹了弹图纸,水珠溅在阿杰鼻尖上,据说有些古寨会自己选择访客。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自我安慰。背包侧袋里三根野山参硌着肋骨,那是独眼苗医硬塞给我们的买路参。
桥柱上褪色的红布条突然无风自动。阿杰的尼康相机发出蜂鸣,取景框里,那些系在布条末梢的野核桃正在渗出暗红汁液。我按住他准备按快门的手,青铜门环就在这时撞出声响——三长两短,像是用摩斯密码敲着进来。
开门的老妪矮小得像个女童,黑布鞋踩着积水却未发出半点声响。她浑浊的眼球在我们背包上停留片刻,腰间铜铃随着转身响起闷浊的调子。我注意到那些铃铛内壁刻满蝇头小字,最上方那个戊申的干支已被血垢浸透。
东厢房。老妪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陶罐,指甲缝里的朱砂红得刺眼。她袖口露出的腕骨处有道环形疤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镣铐留下的印记。
阁楼的霉味混着某种腥甜气息扑面而来。阿杰擦燃的火柴照亮竹墙瞬间,我们的影子突然多出第三道轮廓——那是个挽着堕马髻的女子侧影,耳坠随着火光摇曳成两点幽蓝。
这玩意儿肯定能上《国家地理》。阿杰掀开防潮垫时,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板蔓延。他手指悬在嫁衣上方三寸处,袖口银饰突然齐齐震颤,二十三颗铃铛同时发出呜咽。
我抓住他手腕时触到冰凉的汗:记得进山前发的毒誓吗他讪笑着缩回手,火苗却在这时骤然窜高。嫁衣领口的银牙扣在火光中显出蹊跷——那些分明是人类的臼齿,牙根还沾着经年累月的血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