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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滩上一旁的鱼竿还没收好,爸爸混沌的瞳孔猛地收缩,伞骨在狂风里绽成破碎的莲蓬,远处村口祠堂忽明忽暗的长明灯,正将阿良厨房里那盏残烛的灯芯悄悄再续。
藏蓝伞面在泥浆里翻涌成垂死的章鱼,三根断裂的伞骨勾住爸爸的小腿,像水鬼惨白的手指。他左脚还套着浸透的雨鞋,右脚却早已挣开橡胶束缚。
爸爸一个踉跄不小心直接摔了下去,他顾不上满身泥泞,一头扎进那被藤蔓覆盖得黑压压的河里,手里的电筒怎么也照不到河流的尽头,随着雨水的积攒,河水在雨幕中湍急地流淌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手电筒的光犀利地打在了阿良那浮肿的衣物上。
阿良！阿良！爸爸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快要浸过膝盖的河水在爸爸的裤腿间翻滚着,几步的距离,仿佛走了一辈子。爸爸苍老的脸颊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顺着鼻翼流到了嘴角,他的手电筒打在苍白而浮肿的脸颊上,艰难地把浸泡在河里的阿良抱在怀里,爸爸眼眸里的泪花闪过上一次抱他的时候他还是他刚出生的时候的场景,一家人围着他转,爸爸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一次抱他,既然已是天人永别。头顶的那覆盖着泥土的藤蔓在雨水的浇泼下流下一串串泥水,浸染着爸爸那又多几分的白发。
爸爸忍着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举步维艰地逆流而上阿良,别怕！爸爸带你回家,爸爸带你回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原本不远的回家路途,竟然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家,矗立在门口的妈妈看到爸爸怀抱里的阿良,她捂住胸口,难过得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不会的,一定是做噩梦！还有几年我的阿良就该娶媳妇了,不会的！妈妈哽咽着说道。
灶台的残烛燃尽,微风带走了最后一缕火花,只剩下缕缕青烟。爸爸安抚完妈妈,然后把锅里的菜盛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平静地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爸妈吃饭了,今天是阿良的头七,大家都不要太难过,不然阿良回来看到会伤心的。爸爸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脸上写满了悲痛和无奈。
说完这句话,爸爸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走到满头雪白的奶奶身边。奶奶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爸爸小心翼翼地扶住奶奶那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胳膊,慢慢地将她搀扶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奶奶的眼神有些空洞,她默默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没有一点食欲。爸爸温柔地安慰着奶奶,告诉她要多吃点东西,这样阿良在天之灵也会放心的。奶奶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动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