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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八年的夏天,像是被泼了浓墨的画布,黏腻、湿热,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味。我叫陈默,那年二十岁,在省城的工厂里当学徒,好不容易攒了几天假,揣着一封电报,踏上了回乡下老家的绿皮火车。电报是堂叔发来的,只有四个字:“老屋,速归。”
老家在一个叫“陈家坳”的山沟沟里,穷乡僻壤,交通闭塞。我对那里的记忆,停留在七八岁跟着奶奶生活的片段里,大多是昏暗的土坯房,院子里那棵歪脖子老槐树,还有奶奶总在傍晚时分,对着井口念叨些什么。父母早逝,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后来她走了,我就被接到了城里的远房亲戚家,算起来,已经快十年没回去过了。
火车摇摇晃晃,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渐次变成农田、土坡。到了县城,又换乘了一辆破旧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尘土飞扬。等终于在陈家坳村口下车时,太阳已经西斜,把土路照得金黄,也把路边的野草镀上了一层暖色。
可这暖意,却丝毫没驱散我心里的寒意。
村口蹲着几个纳凉的老人,见了我,都眯着眼打量,脸上是那种乡下人才有的、带着点探究和隔阂的表情。我勉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往村子深处走去。
陈家坳不大,几十户人家,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山坳里。越往里走,越觉得荒凉。很多房子都空了,门窗破败,院子里长满了齐腰的荒草。我家的老屋,在村子最里头,靠着后山。
远远地,就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土坯房。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灰扑扑的,屋顶的瓦片有些已经破碎,露出了底下的椽子。院子里的老槐树,似乎更歪了,枝叶繁茂,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院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堂叔已经等在门口了。他比我记忆中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见到我,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出话来,只是拉着我,快步走进了院子。
“默娃,你可算回来了。”堂叔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恐惧,“这老屋……邪门了!”
堂叔把我拉进堂屋。屋里光线昏暗,一股陈腐的、混合着尘土和某种说不清的霉味扑面而来。墙上糊的报纸已经泛黄发脆,有些地方卷了边,露出底下斑驳的土墙。堂屋正中,还是那张掉了漆的旧方桌,桌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似乎还有些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