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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挖过往
王桂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镜中灰白交杂的头发,记忆突然回到五十年前那个雪夜。十二岁的她跪在结冰的井台边,继母举着扫帚破口大骂：连桶水都提不稳,养你还不如养头驴！冰凌割破手指的血珠滴在雪地上,很快就被寒风冻成暗红的痂。
嫁进陈家那天,婆婆把算盘摔在她面前：家里三十口人的饭食,一分钱都不许错。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推磨,手指被磨盘磨出层层血泡,却连块红糖都舍不得往自己碗里放。怀孕八个月还在挑水,突然见红时,婆婆只是瞥了一眼：矫情,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这些画面像走马灯般在脑海里循环,直到志远出生。她攥着儿子皱巴巴的小手发誓,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当林晓雯进门时,那个穿着白纱的年轻女孩,让她恍惚看到当年的自己。可越是害怕儿子重蹈覆辙,她就越是拼命挑剔——就像当年婆婆用尖刻包裹脆弱,她也用蛮横武装自己。
最疯狂的念头是在某个深夜冒出来的。看着熟睡的志远和林晓雯,她突然想起婆婆说过的话：女人心软管不住男人。于是第二天,她故意把林晓雯的结婚照换成了全家福。当儿媳红着眼眶问为什么时,她咬着牙说：这个家只有我们母子才是亲人。
直到躺在病床上,听着林晓雯轻声数着康复训练的步数,王桂兰才明白,自己用半生时间对抗的,不过是童年的阴影。那些年的委屈与不甘,不该成为伤害另一个女人的理由。窗外的玉兰开了,她颤巍巍地伸手触碰花瓣,忽然希望时光能倒流,让她在某个清晨,笑着给儿媳递上一碗热汤。
康复后的王桂兰像变了个人。天还没亮,厨房里就飘出豆浆的醇香,她戴着老花镜,仔细对照着手机上的食谱熬小米粥,生怕火候不对。林晓雯下楼时,正撞见婆婆手忙脚乱地往粥里撒枸杞,白发在晨光里微微发亮。
尝尝看合不合胃口。王桂兰把碗推过去,眼神躲闪着不敢直视儿媳,以前...以前是妈不懂事。林晓雯望着碗里漂浮的红枣,突然想起那些吃冷饭剩菜的日子,眼眶不由得发热。
从那以后,王桂兰主动揽下了家务。她学着用洗衣机,却因为弄错程序把志远的西装洗得皱成一团,急得直掉眼泪。林晓雯手把手教她操作时,她像个认真的学生,把步骤用歪歪扭扭的字写在小纸条上,揣在围裙口袋里随时查看。
得知林晓雯喜欢多肉植物,王桂兰跑遍了整个花鸟市场,搬回十几盆品相最好的。她每天清晨五点就起床浇水,捧着老花镜研究养护手册,连出门买菜都惦记着给植物遮阳。有次暴雨突至,她冒雨冲回家抢救花盆,结果淋得浑身湿透,却傻笑着说：都保住了,没一盆摔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