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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工棚里的秘密
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刘悦蜷缩在工棚角落,膝盖紧紧抵住胸口,像一只受惊的小兽。工棚里弥漫着潮湿的铁锈味,混杂着父亲没来得及清洗的汗臭,令人作呕。铁皮被狂风撕扯得吱呀作响,缝隙里钻进的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河,倒映着头顶那盏摇晃的白炽灯,忽明忽暗。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校服口袋里那封被雨水洇湿的家长会通知单。纸张边缘已经起皱,班主任娟秀的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期待与家长交流刘悦同学的学习情况。可她知道,父亲沾满水泥的手掌永远无法握住这支笔,母亲蓬头垢面的模样只会成为同学们的笑柄。
嘎吱——工棚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寒气的父亲走了进来,他的头发和衣服全被雨水浇透,往下滴着水。肩膀上还扛着一捆钢筋,沉重的重量压得他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发出吃力的喘息声。刘悦猛地将通知单塞进裤兜,慌乱中,膝盖撞上了一旁的铁桶,发出当啷一声巨响。
父亲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丫头,饿了吧爸给你带了热乎的馒头。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的馒头还冒着热气,可刘悦却只看到父亲手上那层厚厚的老茧,和指甲缝里永远洗不干净的黑泥。
她别过脸,抓起书包就往外跑,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身后传来父亲焦急的呼喊：慢点跑,路上小心！可她充耳不闻,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混着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她拼命地跑,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个充满钢筋水泥和汗臭的世界,逃离那个永远让她抬不起头的身份——工地工人的女儿。
街道上,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刘悦躲在公交站台的阴影里,看着同学们结伴从高档小区走出来,她们的雨伞是印着卡通图案的漂亮雨伞,书包上挂着精致的挂件。而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裤脚还沾着工棚里的泥点。
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车灯照亮了站台。刘悦低头冲进人群,在后排找了个角落坐下。她小心翼翼地摸出裤兜里的通知单,纸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边角被她的指甲戳出了小洞。犹豫片刻后,她将纸张撕成碎片,一片一片地从车窗缝隙丢出去。纸片被雨水打湿,黏在玻璃上,又被疾驰的风卷走,消失在茫茫雨夜里,就像她那些永远无法说出口的自卑与渴望。
当公交车驶过学校门口时,刘悦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生怕被人看见。透过车窗,她看到教室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能听见同学们的欢声笑语。而她的家长会通知单,此刻或许正躺在某个积水的角落里,被人踩在脚下,无人问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