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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在国际信托做项目经理,陈岩是数据分析部的隐形人。季度汇报会上,她穿着红色套装讲解方案时,这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始终低着头记录。直到她PPT里一组关键数据被总监质疑,后排才传来一个温吞的声音：第37页的环比增长率应该用修正后的加权算法。
散会后周雅堵在电梯口,硬是把陈岩拽去喝了咖啡。他搅拌方糖时小拇指微微翘起的弧度,讲解数据模型时突然发亮的眼睛,还有被她玩笑话逗笑时捂住嘴轻咳的模样,都像是精密仪器里突然跳出来的柔软零件。
出租车急刹车让周雅撞上前座,司机连声道歉。她摆摆手,手机相册正停在去年公司年会的照片上——陈岩穿着可笑的圣诞老人装主持游戏,三岁的女儿骑在他脖子上抓他头发。那天她刚拿下天使轮融资,香槟酒沫溅到陈岩眼镜上,他在喧闹中悄悄对她做口型：我一直相信你。
记忆像坏掉的水龙头不断涌出。创业第三年寒冬,他们挤在没暖气的办公室改BP到凌晨,陈岩把唯一的热水袋塞进她羽绒服里。她连续三周出差回来,发现玄关永远亮着盏小夜灯,冰箱上贴着卡通磁铁拼出的欢迎回家。
师傅,麻烦前面便利店停一下。周雅突然说。她买了两盒陈岩最爱的乌龙茶冻,塑料盒在手里渗出冰凉的水珠。就像求婚那晚,陈岩紧张得手心出汗,戒指盒在裤袋里捂了三个月,直到她拿下第一个大客户那晚,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能不能申请当你的终身后勤部长
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周雅想起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约会,其实是在公司机房。她负责的养老地产项目数据全乱,陈岩主动留下帮忙。凌晨三点,服务器跑数据的嗡鸣声中,他们蹲在走廊吃泡面,陈岩突然取下眼镜擦拭,侧脸在应急灯下像被月光洗过的石碑。
数据分析就像考古,他当时用叉子在空中画线,要把破碎的陶片拼回原来的样子。热汽模糊了镜片,周雅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擦,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垂。
创业最艰难时,是陈岩偷偷抵押了老家房子。当她发现房产证复印件时,这个从不在她面前抽烟的男人,正躲在消防通道里对着手机计算器发呆。那天晚上他们吵了唯一一架,陈岩红着眼睛吼：你能不能偶尔也依赖我一下
雨越下越大,周雅把茶冻抱在怀里保温。女儿出生后,陈岩辞了技术总监的职位。每次同学聚会,总有人意味深长地说周总养了个贤内助,陈岩却笑着给女儿擦嘴：妈妈在给咱们家造火箭呢。
有次她提前回家,看见陈岩跪在地上教女儿认数字,彩色的磁贴排成3+4=7,阳光透过纱窗在他们身上印出细密的网格。那一刻周雅突然明白,这个甘愿退到阴影里的男人,早就把自己变成了承重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