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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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前,陈卫东把留城名额的申请表撕成了雪花状。玻璃窗外,货场的老式吊车正把成捆的棉被装进绿皮车厢。他最后看了眼五斗柜上的相框,母亲年轻的脸庞在玻璃下泛着柔光。当汽笛声撕裂暮色时,千里外的黑土地上,昏迷三天的许春苗突然从麦堆里坐起来,掌心还粘着颗带血的麦粒。
许春苗睁开眼时,左耳还残留着冰棱融化的凉意。她盯着草棚顶漏光的茅草,直到掌心传来细密的刺痛——那颗嵌进血肉的麦粒正在朝阳下泛着暗红。外头传来铁锹砸冻土的闷响,有人掀开草帘子泼雪水,冰碴子溅在她发烫的脖颈上。
装病装三天也够本了。戴狗皮帽的女知青把搪瓷碗墩在木桩上,苞米茬子粥漾出碗沿,马指导员说了,今天再完不成翻地任务,全组都扣工分。许春苗盯着对方翻毛领口露出的红丝巾,突然想起上辈子在档案馆见过的资料:1970年秋,建设兵团三连女知青集体中毒事件的关键证物,就是一条浸过农药的丝巾。
草棚外狂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钻,许春苗弯腰系绑腿时摸到裤腰暗袋里的硬物。半块烤土豆已经冻成铁疙瘩,断面留着整齐的牙印——和梦里那个雪夜的身影重合了。她抓起铁镐往肩上一扛,冰面上倒映的面庞稚气未脱,唯有眼神像淬过火的镰刀。
陈卫东跳下解放卡车时,正赶上晌午放饭。黑土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远处防风林像排墨绿的刺刀。他眯眼望向地头飘动的红旗,忽然被个穿军用棉大衣的汉子拽住胳膊:新来的先去马厩铲二十车粪!
粪叉插进草料堆时带出张泛黄的报纸。陈卫东抖落冰碴,1965年3月8日的《农垦报》头版照片里,戴奖章的女拖拉机手眉眼像极了五斗柜上蒙尘的相框。他摸出贴身藏着的老信封,发现邮戳日期正是这张报纸发行的五天后。
偷奸耍滑!鞭梢抽在木桩上的脆响惊得马匹嘶鸣。马指导员攥着牛皮账本站在栅栏外,翻毛领子上沾着可疑的油渍:今天不铲完别想吃...话没说完就被陈卫东递到眼前的信封噎住了喉。这个总爱把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挂在嘴边的汉子,此刻脸色比北大荒的冻土还青。
傍晚收工哨响时,许春苗故意落在队伍最后。她蹲在麦垛后解开棉袄,三只冻僵的田鼠从怀里滚出来。上辈子在特种部队学的捕猎技巧,如今成了活下去的本钱。火石擦出的火星刚溅到枯枝,就听见防风林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陈卫东攥着半截松木棍潜到林边时,正看见个扎绿头巾的姑娘在刨雪坑。月光照见她脚边散落的粮票——印着沈阳市粮食局的红戳,和他锁在铁皮盒里的一模一样。更让他心惊的是姑娘腕上那道疤,形状位置都和记忆中母亲跳江前夜烫伤的痕迹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