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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冬生回到店里,发现奶奶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拿着小芳的银镯子。多好的姑娘,奶奶把镯子塞给他,别等老了才知道后悔。窗外飘来端午粽香,他望着暮色中的老槐树,想起七岁那年她把槐花放进铁皮盒的模样。
第三节
暴雨中的纸船
1995年夏天的暴雨,比任何一年都要猛烈。冬生在店里抢救货物时,听见有人喊小芳跳河了。他扔下手里的布料就跑,泥水在裤腿上溅起老高,脑海里闪过她穿着红嫁衣的模样,还有昨夜她在电话里说我离婚了的声音。
河岸聚满了人,顺子正在水里打捞。冬生拨开人群,看见小芳的布鞋漂在水面,鞋带散开像两条绝望的蛇。他想起小时候她蹲在河边洗袜子,裤脚卷得高高的,露出纤细的脚踝,那时他们总比赛谁能把石子扔得更远。
找到了！顺子的喊声刺破雨幕。冬生冲下水,抱住浑身湿透的小芳,感觉她轻得像片羽毛。她闭着眼睛,嘴角挂着水草,手腕上还戴着他送的银镯子。他突然想起奶奶说的纸船总会漂到大海,低头在她耳边喊：小芳！你给我睁开眼！
在卫生院的走廊里,冬生靠着墙根坐下,才发现手掌被碎玻璃划烂了。顺子递来根烟,他却摸出颗水果糖——是小芳上次送小槐的,糖纸已经有些发潮。含着糖块的瞬间,酸甜的滋味混着雨水的咸,让他想起童年的槐树下,那个分他半块糖的小女孩。
小芳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看着床头的搪瓷缸,里面泡着槐花蜜——是冬生连夜从老槐树上摘的。傻不傻,他坐在床边,声音沙哑,你还有小槐呢。提到女儿,小芳的眼里终于有了光,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腹触到他掌心的伤口：疼吗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斜斜照在她脸上。冬生想起昨夜在暴雨中奔跑时,突然明白有些东西早已在时光里生了根,就像老槐树的根,哪怕历经风雨,也永远在泥土里紧紧相依。他轻轻抽出被她握住的手,从兜里掏出那个铁皮盒,三颗玻璃弹珠在晨光中轻轻碰撞：还记得吗咱们的秘密基地。
小芳笑了,眼角的泪混着晨光,像极了那年暴雨中她眼里的星光。她接过盒子,指尖抚过生锈的盒盖,突然说：冬生,我想在村里办个幼儿园。窗外的老槐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几片新叶落在窗台上,像春天的信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