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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芸咳出的血在搪瓷脸盆里绽成梅花时,张振正蹲在卫生院走廊搓洗床单。漂白水混着84消毒液灼烧他虎口的冻疮,塑料盆里浮沉着弟弟妹妹们磨破的旧衣裳。2003年的月光从漏雨的顶棚渗进来,把他十七岁的影子钉在斑驳的绿漆墙上。
哥...小芸的声音像摔裂的瓷片,惊醒了趴在床边打盹的母亲。张振冲进病房时,看见妹妹枯瘦的手指正徒劳地抓挠空气,床头挂着空荡荡的输液袋——他们欠费三天了。
护士站传来刺耳的敲击声：张振！再不缴费就拔管！母亲突然跪下去捡散落的药片,后颈的银丝刺得他眼眶生疼。他摸到裤袋里冰冷的弹簧刀,这是上周从工地捡的,刀刃上还沾着水泥灰。
妈,我去找三叔借钱。他抓起校服外套,布料在肘部裂开的补丁蹭过小芸滚烫的额头。走廊尽头,夜班医生正和药代分食苹果,果皮垂在红十字灯箱上晃荡,像条将死的蛇。
县城后巷的台球厅飘出酒气,张振数到第七块碎玻璃碴时,纹着青龙的光头男人终于出现。赌徒们管他叫刀疤,据说专收初中生的过路费。
抽血,四百cc给五十。刀疤的烟头戳在他锁骨上。张振盯着墙上未成年人禁止入内的告示,想起小芸数学考满分那天的笑脸。当针头扎进静脉时,他听见远处火车碾过铁轨的轰鸣,恍若命运沉重的叹息。
卖血钱在掌心攥成咸涩的纸团,张振却在医院门口撞见班主任周明。男人手里提着印有云山中学的保温桶,镜片后的目光落在他袖口渗出的血迹：教导主任说...你自愿退学
太平间的白炽灯突然亮起,照亮缴费窗口的红色数字。张振后退半步,后腰抵住冰冷的墙砖：家里六个孩子,我是老大。他说这话时盯着周明磨破的皮鞋,教师补贴表上周才在公告栏贴过。
保温桶被强硬地塞进怀里,排骨汤的热度穿透铁皮。周明转身走向收费处的背影有些佝偻：你妹妹的病历我拿给省院的同学看了,他们说...也许能申请特殊补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