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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芝凑过来,身上的茉莉香粉味熏得陈墨成皱眉:不过是模仿古人罢了。瑞儿上个月画的枇杷比这生动多了。她朝林瑞使了个眼色,少年立刻从袖中掏出一幅小品——工整细腻的折枝果熟图,每一笔都严格符合《芥子园画谱》的规范。在林雪芝看来,只有遵循传统,才是好的画作,她无法理解砚清画作中的创新与突破。而她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贬低砚清,打击陈墨成的信心,让他在绘画上乱了方寸。
陈墨成未置可否,示意砚清继续展开画作。当画面展开五寸时,一片突兀的枯竹出现在枇杷枝旁。焦黑的墨迹如刀劈斧砍,完全打破了折枝花鸟的雅致格局。更惊人的是竹节处的飞白——那不是毛笔自然留下的枯笔,而是刻意用画刀刮出来的裂痕!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创作手法,让陈墨成大为震惊。
胡闹!陈墨成霍然站起,镇纸在案上剧烈跳动,枯竹当如铁骨,你这涂鸦算什么他想起自己当年临摹李衎《墨竹图》,整整三个月不敢下笔的画面,怒火更盛,墨法全无章法!在他心中,绘画必须遵循古法,砚清这种离经叛道的做法,让他无法接受。
林雪芝的红唇勾起胜利的弧度:我就说这孩子没天分。瑞儿临摹的《枯木怪石图》,连王会长都称赞有加呢。她故意将林瑞的画往砚清面前推了推,少年得意地指着画上题跋:父亲您看,我完全按照您教的‘攒三聚五’法...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炫耀,试图借此打压砚清。而此时,她的前夫正在画坛散布谣言,称陈墨成教子无方,陈家画派后继无人,妄图动摇陈家在画坛的地位。
砚清的手指攥紧了画轴边缘,指节发白。但他只是沉默地继续展开画作,露出一枝半开的墨梅。这梅枝的运笔堪称离经叛道——传统画梅讲究女字枝,而眼前这枝干却如断剑般斜刺而出,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得近乎混沌。这大胆的笔触,仿佛在挑战传统绘画的权威。
墨分五色!陈墨成怒喝,而你只知道混沌!去把《芥子园画谱》中的梅谱临摹十遍!他抓起朱砂笔就要在画上打叉,笔尖却在触及宣纸的瞬间停住了——梅蕊中隐约透出一点朱砂色,恰似当年雨棠最爱在花心点的美人痣。这一刻,他的内心被触动,仿佛看到了雨棠的影子。
林雪芝敏锐地察觉到丈夫的迟疑,立刻给林瑞使眼色。少年会意,谄媚地说:父亲,我昨天刚临了梅谱,要不要...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砚清坚定的声音打断。
请父亲看完全幅。砚清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自信,坚信自己的画作能够打动父亲。
陈墨成正要发作,砚清已将素纱完全揭开。一瞬间,画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原来那些被批为妙手的枇杷,竟是生长在断裂树枝上的凋零之果;被斥为涂鸦的枯竹,与远山形成了险峻的构图;而那朵混沌的墨梅,正与天边的乌云形成奇妙的呼应。整幅《暮春图》散发着一种风雨欲来的磅礴气息,完全突破了折枝画的雅致格局。这幅画不再是简单的景物描绘,而是砚清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与真挚的情感。
更令人震惊的是左下角的题款——戊寅年暮春,忆母笔意。那字迹,竟与雨棠生前如出一辙!陈墨成的目光紧紧盯着题款,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突然意识到,那些看似叛逆的笔法,分明是雨棠当年与他争论过的破墨法。二十年前那个雨夜,雨棠就站在这个位置,举着被自己批为邪道的画作说:墨成,画骨不在形似,而在气韵啊!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雨棠的话,也看到了砚清对母亲的思念与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