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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生死挣扎
冬至的雪粒打在医院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我裹着父亲的破军大衣往病房跑,怀里的搪瓷缸贴着心口发烫,小米粥的热气透过棉絮钻出来,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走廊尽头的抢救室亮着红灯,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把请勿靠近的牌子照得发红,像根扎进眼里的刺。
母亲的床帘被风掀起一角,我看见她手腕上的留置针又渗出血来,在纱布上洇出蝴蝶形状的暗红。王浩妈坐在长椅上嗑瓜子,看见我时故意把瓜子壳吐在我脚边:哟,小破烂王来了你妈都快断气了,还送什么饭啊她身边的女人掩嘴笑起来,笑声像冰棱子,刮过我冻得通红的脸颊。搪瓷缸突然变得滚烫,我这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把缸子外壁的水珠都焐成了热气。
粥洒在瓷砖上时,我正被护士拦在抢救室门口。家属不能进!她的橡胶鞋底碾过我掉落的玻璃弹珠,弹珠骨碌碌滚进墙角,像极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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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冲我笑时,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我跪在地上用袖子擦粥汤,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小米的香气钻进鼻子,忽然想起母亲住院前说的等我好了,给你熬桂圆粥,可此刻,她的嘴唇已经褪成了青紫色,像朵被霜打蔫的茄子花。
凌晨两点,抢救室的灯终于暗了。父亲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他的棉鞋尖浸着雪水,在地面洇出深色的圆斑,像极了老家灶台上常年不去的油渍。医生说……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多还有三天。我盯着他开裂的嘴唇,忽然想起秋收时他帮人打零工,嘴唇也是这样干得出血,却舍不得买支润唇膏。母亲被推出来时,氧气管在她鼻梁上压出两道红印,像两条细小的伤痕,刻在她日益透明的脸上。
最残忍的夜发生在后半夜。我趴在床边打盹,被母亲的动静惊醒时,看见她正用指甲去抠输液贴。别治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钱……给你上学……我扑过去按住她的手,触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镰刀、握针线磨出来的,如今却薄得像张纸,透过皮肤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在跳动。监护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快,像她急促的呼吸,一下下撞在我耳膜上。
窗外飘起了冻雨,雨珠砸在玻璃上,聚成蜿蜒的泪痕。母亲忽然指着窗外笑了,她的指尖划过玻璃,在雾气上画出歪歪扭扭的弧线:你看……油菜花开了……我转头去看,却只看见光秃的梧桐枝在风里摇晃,枝条上挂着的冰棱子,像极了挂在她床头的输液瓶。她的手忽然变得很轻,像片羽毛落在我手心里,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手腕上的银镯子滑到了手肘,空荡荡地晃着,像个永远填不满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