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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蹲下来帮儿子捡独角仙,金属触角划破指尖,血珠滴在标本盒的纸条上：它们不会说谎。他突然看见妻子的手在发抖,指甲缝里还留着撕传单时的浆糊,就像二十年前母亲在纺织厂下岗时,指甲缝里嵌着的棉絮。
明天去医院做神经链路检测。林晓芸转身时撞翻了折叠桌,奥数习题册掉进装标本的铁盒,AI教师说,你的社交障碍属于‘职业教育适配型’——
就像外婆当年被适配到流水线小宇突然开口,标本针在掌心留下红印,就像你当年被适配到补习班走廊
雨声突然变大。电子学生证的警报在寂静中响起,全息屏投出家庭熵值进度条：焦虑指数92%,社交值18,技能点停留在昆虫标本制作的3级。林晓芸看着儿子蹲在地上拼接天牛触角,突然发现他校服袖口磨出的毛边,和自己初中时穿的、母亲改小的工作服一模一样。
深夜,小宇在台灯下修补标本。断成两截的天牛触角被铜丝固定,在纸上投出扭曲的影子。电子学生证的蓝光映着他腕骨的茧,那是长期握标本针磨出来的,和母亲握电容笔的茧,和外婆握织针的茧,在基因里形成隐秘的呼应。
窗外传来机械蝴蝶的嗡鸣。湿地公园方向腾起强光,推土机正在平整土地,为人才公寓打地基。小宇数着飞过的机械蝴蝶,突然发现有只落在窗台上,金属翅膀沾着泥土——那是他和父亲改装的、能监测生态的蝴蝶,此刻正在发送错误报告：检测到野生蚁穴,建议立即保护。
他摸出《昆虫图鉴》,夹在中间的奥数奖状碎纸掉出来。月光穿过标本盒,在碎纸上投出蝴蝶的影子,那些被AI教师判定为无效的锯齿边缘,此刻像极了茧房上的裂痕,细小却确凿地存在着,让一点荧光苔藓的微光,得以漏进这个被算法规训的夜晚。
厨房传来瓷器轻响。林晓芸盯着水槽里的碎碗,突然看见倒影里的自己,和母亲在1998年的下岗车间前重叠——同样的疲惫,同样的倔强,同样在时代的齿轮里,试图为孩子守住一点带体温的东西。她捡起半块没碎的瓷片,边缘锋利如蝶翼,在掌心划出细痕,血珠滴在瓷砖上,像朵微小的、不被计算的花。
机械蝴蝶的嗡鸣渐渐远去。小宇把修复好的天牛标本放回铁盒,指尖划过纸条上的字迹,突然想起科学课上,AI教师讲解完全变态发育时,漏掉的那句话：有些幼虫会在茧房里积蓄荧光,破茧时,能照亮整个夜晚。
他摸了摸耳后微凸的芯片,那里正在发热,像个即将孵化的茧。标本盒里的昆虫们沉默着,翅膀保持着飞行的姿态,而在它们下方,被母亲摔碎的碗筷碎片里,一点荧光苔藓的碎屑正倔强地亮着,像从制度的裂缝里,长出的第一根菌丝。
